第40节
茗香瞥眼看看卓安,卓安硬着头皮道:“要不小的先去梨园走一遭,看看方小姐回来了没有,少爷等我信儿就是。这功夫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说罢卓安将蒋悦然按在椅子上,陪笑着敬了一杯,然后一溜烟跑出去了。
茗香就怕这功夫蒋悦然闹出去,非得天下大乱不可,任是谁人都没想到他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方沉碧才刚刚给送进了大少的屋子,可由不得出了岔子给搅和了。
卓安出了门儿,根本无处可去,蹲在自己院子的后院里急的团团转,就怕被蒋悦然发觉了,这下子蒋府可算是开了锅。
几杯温酒下肚,蒋悦然还不见卓安回来,他心里寻思,只觉得从进门那一刻起就怪异的很,似乎都在团团围住他糊弄,他眯眼瞧着茗香,茗香顿时不自在起来:“少爷缘何这么看茗香,好生让我心里提着吊着的。”
“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可否照着我说的去做了?”
茗香笑笑,答:“少爷吩咐的茗香怎么能不做呢,平素也去看过方小姐几次,但凡有需要的地方也都帮扶着了,少爷放心。”说罢,茗香心虚的瞥了蒋悦然一眼,小心翼翼的问:“少爷,若是那方小姐有了别的心思了可怎么办?”
蒋悦然闻言,扭头厉色:“胡说个什么,再说扯烂了你的嘴。”
茗香吓的不敢做声,忙又倒酒。
一行丫头婆子将方沉碧送进蒋煦的屋子后,笑盈盈的说了些祝福的话,老太太大夫人和几个姨娘也都在场,因着蒋煦身子还未痊愈,起不得床,礼仪之类全全从了简。由是大夫人笑得面上就似开了花,等这一日不知等了多久,总算是如愿以偿岂能不乐?三夫人侧眼盯了盯蒙着盖头的方沉碧,看好戏似的弯弯嘴角,拍拍身边的蒋家祝,小声道:“这以后可是你嫂子。”
二姨娘也未多说,只吩咐身边的丫头把送的贺礼给递了过去。老太太也是笑不拢嘴,她到底是知道的少,平素被媳妇丫头们哄得团团转,身边人儿也都是大夫人一手带出来的,这等乌七八糟的传闻万万到不了她的耳朵里。只是她看着自己孱弱的孙子还能娶得如此能干又得意的美娇娘,就从心底的乐呵。
“眼瞧着我们这方丫头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再不出几年也得做了娘,给我们蒋府开枝散叶,只道是让我们的悦然更得抓点紧,早些成家立业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五夫人来凤听了这话,笑不可支,大家一齐把脸转了过去瞧她,她从海棠手里接过镯子上了前,拉住方沉碧的手腕不由分说套了进去:“老太太这话说的是极了,你日后可要乖乖的听着大姐的话,早些给我们大少生儿育女。”说罢,还请拍了拍方沉碧的手背儿,极小声的道:“方沉碧,恭喜你。”
就这时候,外面的丫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靠着一边寻到刘婆子那里,紧贴着嘀咕起来,刘婆子闻言脸色都变了,忙又跑到大夫人耳边传话。
大夫人问言容色巨变,蹙眉道:“怎的这功夫回来了,快得让卓安跟茗香困住他,你这赶紧去寻十几个家丁随着去他院子里头看着,不管明儿怎么闹,今儿万万不得闹起来,等到了明日,大局已定由着他闹也无妨。”
刘婆子应是,急茫茫的随着丫头出去了,来凤侧眼看了看,笑容满面,喃喃道:“好戏,好戏。”
因为蒋悦然的突然归来,大夫人也没心思再闹着喜事儿,只道是蒋煦多需静养,早早将人都遣散了去,忙把方沉碧送进蒋煦的屋子,又道了喜撒了红枣花生之类,就惯了房门鱼贯而出。
红烛滴滴,屋子里头静的好似没有人存在似的,方沉碧坐在床边,蒋煦倚在床头,他定定看着蒙着盖头的她,心头是喜悦无可言语的。
有时候蒋煦觉得方沉碧不应该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应该像是供着的白玉观音像,美得不像真的,凉的不像真人,就该是被人拿来欣赏观摩的。如若是看着,总会有喜欢的感觉存在,可若她是真真活着的人,便失去了那种被喜爱的感觉,而成了让人总拿捏不准摸不透的不安全。
蒋煦艰难的移了移身子,靠近方沉碧身侧,一抬手,撩落了方沉碧头上的盖头。一刹时,鱼沉雁落,倾国倾城,连蒋煦也是看傻了眼。
怔了半晌,蒋煦微微靠过身去,伸手轻轻抬起方沉碧的下巴,似乎不敢相信一般,喃喃道:“真美。”
方沉碧一声不响,蒋煦看的痴迷,将脸贴了过来,顿时一股子浓重的汤药气息窜进她的鼻子。蒋煦唇啄在方沉碧香腮之上,轻轻的,冰凉凉的,而后却是一把扯过方沉碧搂在自己怀里,满足的虚声道:“终是也有这么个人彻彻底底的属于我了,方沉碧,你是我的人,永远都是。”
卓安又在小院子里兜了一圈,原是想回去,可又心里怕得很,也是蹲在桂树下合计。他正绞尽脑汁的寻思怎么骗得蒋悦然醉酒熬过这一夜,猛地肩头上有人拍了一拍,吓得他顿时七魂少了六魂半,娘呀一声跳了起来,扭头一瞧,顿时脸白成一片。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老实这么多年主仆情意还在,若是你不老实,也别怪我翻脸无情。”树影下走出一个人,淡淡酒气萦绕,声音冷到骨子里去。
卓安闻言,浑身都成一团,垂头不敢出声。
“我只问你,方沉碧到底在哪?”
“在……在……”卓安结巴,不知该怎么亲口说出就在蒋悦然踏入蒋府的那一刻,方沉碧已是被他亲手送进了慈恩园了。若说了,是不是真的什么情谊都没?若是那样,他又该怎么办?
“在哪?”蒋悦然紧紧薅住了卓安的衣领,连人给提了起来,卓安惊悚的抬头一眼,对上蒋悦然依然赤红的双眼,他身子一软,竟想起了昨夜里方沉碧的一双眼,只是眼前的这一双眼早已不是心冷如灰,不是恨不逢时,而是彻底的憎恨恼火,像是要摧毁眼前的一切。
卓安亦是被吓坏了,只觉得今天便是他的死日,索性一股脑的倒出来:“少爷还是别去了,慈恩园您是万万进不去的,夫人不会允的,这功夫方小姐早是成了大少爷的人,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混蛋……”蒋悦然暴怒,将卓安狠狠丢在地上,原本俊艳的脸此时狰狞无比,他咬牙切齿的道:“他日若是她有事,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着得了好。别以为把她送出去给你们撑着头顶的天,你们就可就此过的舒坦,在我这里,门儿都没有。”
说罢,蒋悦然猛地往外跑去,直奔慈恩园。此时,卓安傻呆呆的坐在地上,连疼也忘了,突然惊醒了一般,连滚带爬的跟了出去,边追边喊:“少爷回来,少爷去不得,去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忙,极度的忙,10点前我都到不了家,所以更新实在跟不上,愧对追文的读者,我的错,我的错啊,我只能尽我有的时间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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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夜风夹着凉,像刀子滑过蒋悦然的眼和脸,更刺进了他的心口,疼的他就快要喘不过气儿来。他边疯跑边嘴里叨念着:“不可能,怎么可能。”
可这世界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他还是不懂,有些事情任是谁也控制不了。而当蒋悦然一脚踏入慈恩园院门口的时候便被一群家丁团团围住,来人谁都不客气,只管是赤手空拳的将他裹在圈子里,打头的人看他,态度还算恭顺:“三少还是回去吧,这一日我们都是奉了主子的命,就是要守在这守上一整夜的,有我们在这儿,谁也甭想进去捣乱。”
此时此刻的蒋悦然哪里还顾得了这些,早是急疯了眼,搡着面前人的衣领子就要往里冲,怒吼道:“都给我滚开。”
眼前一圈人哪里肯听一句,无不是嬉皮笑脸的往前又靠了靠,将圈子越围越小,也不多说一句,一齐动了手压住他手脚,叫嚣道:“这可不是我们上赶子对少爷不敬,而是少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讨的不自在,这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蒋悦然从小到大没受过这待遇,只道是一股火直冲天灵盖,又是恨又是急,死命的挣脱,可偏偏一点余份儿也没有,吼道:“放手,你们这帮狗奴才放手,给我放手。”
“放手?少爷还是省省气力,也好过我们失手伤了您分毫才是。”
可这让他怎么能等,方沉碧就在他面前的屋子里,穿着一身喜服,坐在别的男人身边,就要成了别人的妻,这让他如何能忍?如何眼看着她就此与他就此再没了交集,终而陌路?从前的一幕幕倒转着在他脑海里转了一遍又一遍,像是扯住了他心头上的肉,一拉一扯,都要流血一般疼得要命。
蒋悦然虽生得挺拔高挑,可被五六个大汉一齐按住也是无可奈何,不管他怎么挣扎,那些钳制他的手脚像是长在他身上一般,甩都甩不掉。可虽是如此,几个大汉也觉得强行按住蒋悦然是件吃力的事儿,毕竟人已经彻底疯脱了,再怎么使大劲儿了下手似乎也没了疼感,不管怎么压制,他都疯狂的近乎丧心病狂了一般,用尽身体的力气每一分气力反抗。
“方沉碧你出来,方沉碧……”一声声嘶喊响彻夜幕,像把尖刀划破了天,可却是半点回应也没有,周遭的一切除了黑还是黑。
慈恩园的院落角瓦上挂着几盏红红喜庆的灯笼,风一吹,飘飘荡荡,像是蒋悦然赤红的眼,像是方沉碧身上的衣,可那艳光没有半分喜气的味道,而是应着蒋悦然歇斯底里的嘶喊声,仿若蒙了一层凄惨悲凉的阴影儿,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劲儿。
卓安连滚再爬的追了过来,见一群壮汉将自家少爷围在其中,丝毫不心软的按在身下,蒋悦然被卡得满脸赤红,脖子上青筋暴跳。卓安顿时大惊失色,急忙扑上前去,扯住他人的手,怒道:“放肆,也不看是谁你们也敢动手,可是打心眼儿里不想活了。”
打头的大汉扭头一见是卓安,伸手把他搡到一边,不屑笑道:“原是你这跟屁虫,大爷我劝你别在这碍事儿,不然将来坏了事儿,看夫人怎么收拾你。”
卓安闻言,真真顿住了手脚,说到底他最终也成了大夫人的帮凶,若不是如此,少爷也不必委在这儿受人委屈。可若是这会子想着帮少爷,那结果又是回到原点,说不准还真是坏了事儿。
可卓安还总是担心,不忍道:“你们这些粗手粗脚的东西,也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知天高地厚了。小心着手脚轻重,若是真伤坏了少爷,看夫人怎么拾掇你们。”
大汉嗤笑,也不多话,只管按住发疯的蒋悦然。卓安但见几人手下的蒋悦然乱作一团,像是灵魂于做出窍了一般,发出呜呜的声音,极尽每一份气力逃离。就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兽,亦是半点看不出他原来芝兰玉树的样子来。如是卓安伺候了蒋悦然这么多年,眼下见了他主子如此,便是眼圈一红,小声劝道:“少爷,您别挣扎了,小心伤了自己身子。”
卓安的话刚出口,面前癫狂中的人猛地抬了头,与卓安面面相觑,卓安不禁大惊失色,那个丰神俊秀的主子现下竟是如此狼狈不堪,扭碎了衣裳,散了头发,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应是刚刚挣脱时候伤到了嘴唇,可最令他打心底里发怵的还是蒋悦然那一双全然被仇恨蒙蔽了的双眼,血红血红的,目光如灼,就像是血滚着极度的恨意快要流淌出来。
他细细盯着卓安,嘴角紧绷,从喉咙里发出闷重哽咽声音,鼻息深重,就似要扑向卓安,生生将他撕成碎片儿一样。卓安见了不由自主的连连退了几步,后又自责的上前,哭道:“少爷您不要这样儿,少爷,您听卓安一句劝。少爷,求您了。”
他那么恨,恨天恨地,恨尽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刽子手,将他和方沉碧的未来千刀万剐了,只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什么叫生不逢时?什么叫有缘无分,分明是他人从中作祟,分明是小人从中作梗,怪做天地作何?如果一把火能将这里烧成灰烬,烧得干净,他宁愿跟这些冷血无情又自以为是的人同归于尽。
“滚,滚开……”蒋悦然猛地嘶吼,一脚踹向卓安的小腹,大力将他踹到在地,卓安疼的不敢起身,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嘤嘤哭起来。
蒋悦然疯了,再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再也不信,只是他心头翻天蹈海的疼着,不是因为卓安的背叛,不是因为自己母亲的算计与欺骗,而是因为方沉碧轻言的放弃,因为那些被背叛和欺骗付出的代价竟是如此沉重,如此不可负担。
他就站在这儿,站在蒋煦屋子的院子里头儿,屋子里红光如云,投过窗纸似乎能看到微微晃动的人影。屋子里寂静一片,似乎不曾被蒋悦然到来所打扰到。
蒋悦然觉得心被刺出无数血洞,流着血,掉着肉,无法忍受,他拼力瞪大眼,盯着那屋子连眨也不眨一下,只想着往前冲,踢开门扯着方沉碧离开。
因着奋不顾身的人本就力大,几个大汉也觉得这个蒋悦然实在难以控制,唯恐一个不留神儿真的让他给溜了进去,回头儿他们可不好跟大夫人交代,别看平素大夫人总是和颜悦色的笑面,可蒋府的人都知道,这夫人是个人物的。
“压着他,千万别松手,可别让他跑了,他跑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大汉喊道,汗水顺着额头一颗颗落下,他来不及倒开手去擦。
“方沉碧,你不能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方沉碧,你不能言之无信,方沉碧,方沉碧……”
一声声泣血哀嚎,一去不回,他含着血吞着泪的哀求得不到半点回应。也不只是这世间凝滞了,还是活在世间的人死了。
方沉碧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似乎没受半点影响。蒋煦弯着嘴角,盯着她美艳无边的脸瞧的格外仔细,他不相信她不为所动,所以他等看她再也坐不住的样子,要么跪□子跟自己求情要成全,要么冲出门外跟蒋悦然抱住一团,演一出情深意重的戏码儿。
可他竟没有瞧出她的任何破绽出来,方沉碧就似老僧入定的一般,稳稳的坐在那一动不动,微微垂头,微微垂眸,没情绪,没反应,真真似白玉雕像似的。
只是蒋煦看不到,在蒋悦然声声血泣之时,方沉碧那微微颤抖的手早已藏进了喜服的宽袖之中。那些触动和不由自己并不可耻,可她不愿意给任何人知道。
因着蒋悦然凄惨的呼声传遍院落的每一处,一声声,一句句,他似乎也不是要问方沉碧给个答案,就似他再怎么也想不通透,他不停的问,一声比一声凄凉,一声比一声哀苦,也不知是问人,还是自问。后院的丫头婆子亦是听得真真切切,竟是没有一个不动情的,人人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听见了一声就掉一次泪,抹掉了又落下来,不能自己。
宝珠从侧道里瞧瞧探出头儿去看,也是跟着酸了眼眶,不管平素她怎么将二人说的龌龊不堪,可说到底她还是嫉羡方沉碧,若是一生之中有人这么挂着她,她便是吃糠咽菜,家徒四壁也乐意了。
“怎的,一点不动心?”蒋煦凑上前去问方沉碧话,满脸的得意:“你若是现在出了这门儿,说不定还有转机,若是你不走,日后我可不会再放你出去了,你可想好了?”
方沉碧沉默,维持原本的姿态,仿若没听见他的话一般。
蒋煦又笑,紧接着抑制不住的狂咳了半晌,脸红脖子粗的喘着气儿,问:“当真不走?”
这次方沉碧倒是有了反应,她微微晃动颈子,摇了摇头。
蒋煦见她如此,顿时笑逐颜开,拉着方沉碧的手道:“你若如此待我,我日后也不薄待了你,不然,我亦是不会轻饶了你的。”说罢,朝着方沉碧伸出手。
“方沉碧,方沉碧……”门外蒋悦然的呼喊声一声盖过一声,想把不见影儿的刀子,刺进方沉碧的心口窝儿子,再好不犹豫的拔/出来再捅进去,袖子里的手抖得厉害,她轻轻抬起头,朝蒋煦望去,半点感情也没有,麻木不仁的像个木偶娃娃。
“方沉碧,我求你,求求你,方沉碧,你出来,求你……”
方沉碧眼眶顿时酸紧做疼,她又想起那封信,高傲的蒋悦然,得意的蒋悦然,使坏的蒋悦然,深情的蒋悦然,一一在她脑海里闪过。原来竟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心里早已经住了个刻骨铭心的人进去。这个人爱她,而她也爱这个人,多么难得。亦是因为难得,所以才不忍一切变得面目全非。事到如今,她能给他的也不多了,就如卓安所说,蒋悦然能给她的一切都给了,而如今,她能给蒋悦然的一切,也都给了。这不是两不相欠,而是用彻彻底底的付出换他一生坦途无伤,希望他过得好,再不因为弱小而随意受到摆布和伤害。
那双明艳泠清的眼波澜不惊的又微微垂了下去,蒋煦再也看不见她眼里的半点情绪,笑容渐渐弱了下去,可就在这时,他看见方沉碧缓缓伸出来的手,冰冷冷的落在他手心儿里,竟比他孱弱之人的温度还要凉。
蒋煦伸手,微微拨动桌上的红烛灯芯儿,瞥了一眼方沉碧,探头过去吹灭了蜡烛。
屋里的灯光霎时熄灭,蒋悦然彻底愣在当初,只一瞬间,他如猛兽般发狠的冲出了钳制,几个人脱了手顿时大惊失色,幸而有人一把捞住了他手臂,来不及思忖,下意识的动了手,就地撂倒了失心疯一样的蒋悦然。
“快压住他,不管什么法子只管压住就是,大夫人交代了,不得已时候伤了少爷分寸也是无妨。”
蒋悦然轰然倒地,极快的被几个人压在身底,他满脸灰土,还蹭破了脸,可他却始终昂着脑袋,一双眼死死盯着没有半点光亮的窗子,痛不欲生。
“方沉碧,不要……”他瞠目,悲号,一行泪竟是不知不觉的落下,混着满脸的灰土,化做一道痕,仿佛是烫出来的疤一样,留在他脸上也落在他心口里去。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饶是这院子里人都见了你这副扶不起的样子,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几个大汉见大夫人已到,也不好再将蒋悦然按在地上,于是钳牢了他手脚,扶他起了身。
“方沉碧……”蒋悦然视线空洞,直接越过面前的母亲,涣散的盯住那扇窗,哭腔甚重。
“你这畜生……”耳光响亮,打过了儿子,大夫人也是心有后悔,蒋悦然迟迟的转过眼,目光扫了一圈在场的人,一直不响。
“你只管闹着,也不想着日后我这个做娘的怎么出去见人,你如何在府里立威。你要闹便闹,反正方沉碧已是成了你大哥屋子里的人,你若不信邪,只管闹,看他日,到底是害了我,还是害了她。休要日后她因着你出门抬不起头,坑她一辈子。”大夫人气急败坏,又道:“别用着眼神儿看我,方沉碧都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你也了解她性子,如若是她不乐意,谁逼得了?还不得你扪心自问,到底是谁连累她如此?难道是我”
蒋悦然只管冰冷的看了一圈,最后视线依旧定在那扇窗上,恨恨道:“我会记得你们每一个人。”
这一句话,惊诧了地上的卓安,亦是听的在场每个人心头冰凉,尤其是大夫人,突然就心里没了底儿,头一次,她也心里不由自主的慌个没完,一点着落也没有。
蒋悦然被几个人绑在自己屋子里,大夫人心里虽是恨的很,却也见不得从小娇生惯养的幼子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茗香看着也是揪心,只得跟大夫人道:“夫人且先回去吧,我们这里伺候的必然周到,少爷这会子还倔,我们也会劝着的,您放心回去歇着。”
大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摸着茗香的手,道:“可亏得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人跟着他了,从旁的照顾一直都不让我操心,像是这孩子也大了,很多事儿也都不听管了,说我这做娘的不伤心是假。可如今我倒是看好你的,我可是早将你给了他,你如今一心一意的待他,不管他日后怎么待你,我自是不亏待你的。”
茗香知晓大夫人的意思,羞答答的笑了笑,并没接话。
谁也不知道那一宿蒋悦然是怎么过过来的,只是从他进了屋子之后,再没听到出了一声半声的,谁都知道这事儿不止这么就了了,可之后到底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亦是没人猜得到。
五夫人来凤还特意让海棠跑了一趟慈恩园,她坐在桌子前,手里捏着一直金质的长命锁,那时蒋家福刚落生的时候,蒋茽特意给打的一只,这锁来的比哪个孩子落地时候给的都大,做的也精致,雕龙画凤的,实在是看的喜人。那时候她只知道是乐得不拢嘴,如今,却只能睹物思人,想着想着不觉间眼眶又红了。
海棠进了门,忙到来凤面前,道:“人是给送进去了,任是三少爷怎么闹也没辙,东头屋子里的主子早就安排好了,那容闹事儿来着。”
来凤抿嘴冷笑:“她还真以为什么都能管得着管得住,瞧着吧,这次第一个反她的人就势她儿子。”
海棠有点摸不着头脑,莫名问:“到底是母子两个,现下三少恨得紧,等着日后醒了神儿也不见得多过不去。只是夫人先下更恨的人也不是大夫人不是,您的仇人另有他人……”
来凤撩眼,心头有了自己的主意,道:“她们一个也跑不掉。”
这一宿大夫人基本也没合眼,天刚蒙蒙亮就起了身儿,刘婆子闻声儿赶紧跟着起身儿,批了件薄衣举着烛台过来,问:“夫人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