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起来吧。”卫昇说话的口气十分随和,同跟其他人讲话比起来,对着这位出刀见血一封侯的小侯爷,似乎很平易近人。他介绍道:“这是朕的两位妃子,贤妃与德妃。”
谢安平站直以后,孟棋楠方才看清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十分俊秀,通身的气质一点也不似外人口中的活魔王,说是书院里谦谦学子还差不多。但是他偏偏生了一双风流眼,望着人的时候似笑非笑,让人摸不清情绪。而且他并不像别人一般不敢直视皇上及嫔妃,而是眼神肆无忌惮地在孟棋楠和德妃脸上来回打量,最后把目光定在孟棋楠这里,挑了挑眉。
慢条斯理,谢安平才出声,而且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子:“臣见过贤妃娘娘、德妃娘娘,二位娘娘万福。”
他声音轻快,仿佛透着莫名的笑意。孟棋楠背脊一阵发麻,忽然觉得此人极为阴寒,就连表叔公跟他比起来,也简直如骄阳般明媚。
可能因为谢安平素来桀骜,卫昇也不介意他这样无礼,问道:“朕让你查的案子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查清楚了。”听得出谢安平很兴奋,“才上第三道槎刑,犯人就招了,供出了幕后主使。”
德妃脸色一白,手绢捂嘴差点要吐出来。孟棋楠则茫然问道:“什么是槎刑?”
谢安平勾起唇角:“凌迟的一种。把犯人绑在竹槎上,左右两边分别由人拉着曳来曳去,就像锯子锯木头一样,直到把人的肉皮都磨掉,露出白色的骨头,最后肉被剐干净,竹槎都会变成红色。这种刑法犯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要熬足十二个时辰才断的了气,所以基本上没人扛得住,很快就招了。”
他形容得绘声绘色,旁人听了皆胆战心惊,唯独孟棋楠面不改色地跟他讨论:“我也知道一种刑罚,跟谢大人所言很像,就是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皮肉都一层层抓下来,直至肉尽骨露,听说很多犯人受不了情愿咬舌自尽。谢大人知道这种吗?”
谢安平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没有。娘娘高见,微臣回去一定试一下这法子。”
“好用的话记得来回禀一声,我还知道好多呢,可以和大人慢慢切磋。”孟棋楠嘻嘻笑。别以为就你会说些恶心人的事,你当寡人会被你小小酷吏吓死不成!
德妃终于不负众望,“哇”一声吐了。她惶恐请罪:“臣妾感染了风寒,御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卫昇紧锁眉头:“喊太医过来看看,爱妃,身子不适就先养着,切忌劳心劳力。”最重要的是爪子别伸太长,来插手不该插手的事。
德妃诺诺低眉:“是。”
谢安平眼里闪过笑意,道:“皇上,贤妃娘娘一案已经查清,私通有染一说纯粹是子虚乌有。绿樱招认是受了甘露殿秋容的胁迫,被逼诬陷贤妃娘娘,昨日臣连夜审讯秋容,秋容对陷害一事供认不讳,并且道出是买通了贤妃娘娘身边的黛紫,偷走步摇和诗作设局构陷。不过黛紫说事先并不知陷害,她只是想得些银两好处而已。还有,秋容坚称整件事都是自己的主意,与他人无关。至此案情水落石出,敢问皇上该如何处置?”
“绿樱既是受人胁迫,也算几分情有可原,撵出宫吧,终身不得入京。黛紫吃里扒外,贪财的奴婢不能轻饶了,打发她去烧炭。至于秋容,”卫昇顿了顿,斩钉截铁道:“始作俑者,杖杀。”
“臣遵旨。”
卫昇恩威并重地处罚了几人,说不上严酷却也谈不上宽容,他转过头问孟棋楠:“真相大白,爱妃这下高兴了?”
寡人看高兴的是表叔公你吧!撵走知道秘密的绿樱,顺便送了温澄海一个人情,让他更死心塌地为你做事,然后处置掉为了蝇头小利就背叛人的黛紫,最后再剪去淑妃的羽翼秋容,重挫高家。高相因废察举制得罪了满朝权贵,现在又不得圣心,简直是跌到了谷底。表叔公你摆明过河拆桥,利用完了又扔掉……数都数不清你是一箭几雕!
孟棋楠飞快白他一眼,立马笑盈盈道:“皇上高兴臣妾才会高兴嘛。那么皇上,臣妾不用再禁足了哦?”
“当然不用。”卫昇抿唇扬眉,“爱妃,你可以搬回去继续和朕一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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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v章
28、游湖
搬回去?
打死也不!
孟棋楠肚子里把卫昇千刀万剐了一千遍,脸上却露出兴奋雀跃的表情:“真的吗?太好了!”
她像只小猫一样钻到卫昇膝旁撒娇磨蹭,对着宫殿指指点点:“这里又破又旧的,您看房顶的瓦还坏了好几块,幸好没有下雨,不然臣妾宫里都能划船了,窗户和门也漏风,晚上一刮风听起来嗷呜嗷呜,还以为是鬼在哭呢。还是皇上的蓬莱殿好,冬暖夏凉适宜居住。皇上您对臣妾真好,臣妾这就让人收拾东西,和纪婕妤一起搬过去!”
这回轮着卫昇嘴角抽搐了,他有些怀疑自己听岔了:“你……和纪婕妤?”
孟棋楠纯真点头:“是啊。紫兰殿被烧了,臣妾的含冰殿又风吹日晒加漏雨的,总不能让身子不好的纪婕妤住这儿吧?我和她同住蓬莱殿,还能一起伺候皇上呢,岂不美哉。”
谢安平隐约在笑,揶揄道:“贤妃娘娘有意效仿娥皇女英,果真担得起贤字,皇上好福气。”
卫昇的脸有些绷不住了,对上孟棋楠一张写着“龙床那么大睡三个人不成问题,我不介意和你们一起滚床单,又或者你俩滚一滚我看着也行”的娇脸,真想把她使劲搓圆捏扁。
一转眼只有德妃还低眉顺眼地站着,卫昇顿时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他沉声含怒:“德妃,你不是说含冰殿才翻修过吗?这等景象作何解释!”
德妃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卫昇会翻旧账,她噗通跪下:“宫殿翻修的事是由内宫局的蒋忠海负责,定是他中饱私囊敷衍了事。臣妾不察是臣妾失职,请皇上降罪!”
阴险的母鸡挺聪明嘛,这么快就找出一个垫背的替死鬼。孟棋楠努努嘴,可还是帮忙说好话:“这个蒋忠海尽会做表面功夫,内里不饰却把门墙粉刷一新,蒙混过关。德妃姐姐也是被他骗了,皇上您生气归生气,但请不要责罚姐姐。”
孟棋楠是这样想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然狗急跳墙,指不定逮住谁就狠狠咬上一口。
德妃紧咬嘴唇:“我朝圣祖爷有训,对赏错罚,赏罚分明。臣妾甘愿领罪,任凭皇上处置。”
卫昇平静地问:“德妃既然记得圣祖爷的遗训,那依宫规该如何处置?”
“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好。德妃即日起回宫思过,为期三月,无诏不得出,另外,”卫昇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眼角瞥向孟棋楠,“这段时间就由贤妃暂为代管诸宫事宜,你差人把印鉴送来这里。”
表叔公你砍掉左膀右臂,又把寡人捧得这么高,是想摔死寡人么!
孟棋楠连忙婉拒:“臣妾无才无德,怕是管不好后宫,皇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寡人这个箭靶子已经万箭穿心了,表叔公你饶我一命好不好?
卫昇情意绵绵:“朕对爱妃有信心,不要让朕失望呀。”
亲爱的你忘了吗?朕原本就是让你来管母鸡的,不然朕今晚喝鸡汤哟。
孟棋楠憋泪谢恩:“臣妾谢皇上隆恩……”
事到如今,孟棋楠只觉得活在后宫比当皇帝还累,短短三天大起大落,又是失宠又是复宠,还有刀山火海明枪暗箭,简直比戏文里唱的还精彩!
“皇上,”帷帐背后忽然出声,但闻纪婕妤有气无力地说,“臣妾带病之身是为不祥,不敢污了蓬莱殿的清静,臣妾愿回紫兰殿住。”
卫昇凝眉:“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