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节

  颜杯却是稳稳坐在对面,一副未曾入眼的模样。
  各家小姐都用尽浑身解数,即是有的因为紧张而略有瑕疵,整体而言,实为一顿耳目盛宴。
  崔家小姐是最后出场的,她娇怯温柔,斯文娴雅的模样,所献曲目却是剑舞。
  这样一看,顿时连皇帝都有了兴趣。
  崔小姐广袖博带,柳腰纤臂在场中一站,前一刻还是娇怯女儿,下一刻,她抖落袖中长剑之后,整个人顿时凛然生寒,但见衣袖翻舞,发丝如云,当然她的剑舞有形无势,姿势优美,并无实战用处。
  霜风看的入神,忽听得宁卿道:“不好。”
  话音刚落,便看到那个颜杯站了起来,她一手握着鞭子,拱手向皇帝一礼:“崔小姐好身形,颜杯不才,愿意助兴。”
  皇帝今日心情甚好,点了点头:“常见男子舞剑,却少见女郎切磋,且注意分寸。”
  “这是自然。”颜杯扬起一边嘴角,藏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猛地抖落手中长鞭,啪的一声空响,如同一匹矫健的小母马跳了出去。
  “崔小姐,承让。”她一身雪白衣衫,在剧烈的旋转中像云中开出花来,发梢上的红色宝石辉映出璀璨的光芒,几乎直面一鞭,她便冲进了崔小姐的剑花中,崔小姐如何是她的对手,接下来的形势几乎随着她的动作而动。
  颜杯左右腾挪,姿态娴雅直率,脸上的笑意热烈而奔放,两人一起,崔小姐的那么一丝英姿都被挤压,变得畏手畏脚,活生生成了她的衬托,就在她们最后即将收尾的瞬间,颜杯一个平沙落雁的回旋,似乎不小心一般,一脚踩住了崔小姐的衣摆,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她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来,落在慕容昕面前,而与此同时,“收不住”身形的颜杯一鞭子直接挥了下来。
  霜风面色一变,那样的鞭子,上面全是倒刺,倘若是落到崔小姐脸上,她只怕再也不用见人了。
  此时此刻,崔小姐也顾不得许多,狼狈的往前一滚,但是另一处衣摆却在颜杯脚下,避无可避。
  她绝望的举起手,挡在自己脸上。
  预想中的鞭子并没有落下来,四周一出静默,她睁开眼睛,却是慕容昕,他顺手用手中的筷子夹住了那只铁鞭。
  颜杯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露出一抹说不出娇媚的笑:“三皇子真是好身手。”
  “过奖。”他的木筷一扬,颜杯就势连退两步,慕容昕站直身子,并没有去拉还躺在地上的崔小姐。他使了个眼色,两个宫娥连忙上去将已经腿软的崔小姐扶了下去。
  宁卿轻轻吁了口气:“果然是由其兄必有其妹。”
  慕容昕顺手将那筷子扔在漆桌上,换了一双新的:“这个女人,从里到外都——臭了。”
  他抬起头,对面的阿布勒露出一个似乎代表歉意的笑,慕容昕举杯回礼。
  而更远处的顾娘子却有些糊涂了,她本是以为顾我在是在意那个崔小姐,所以在崔小姐献舞的时候,他却并没有什么激动的模样,就是刚刚那么惊险的时候,他竟然也丝毫没有反应,反倒是慕容昕出手的时候,他竟然连手中的酒都洒了。
  难道,他在意的是——不,怎么可能?顾娘子使劲摇了摇头,将自己那些荒缪的想法甩掉。
  第37章 拔刺下
  夜宴结束的时候,慕容昕和宁卿等退场,门口站着一个侍女,见到他们出来,那侍女走上前来,规规矩矩一礼:“见过三王爷,我家小姐嘱奴婢在此,谢三王爷方才出手相救。”她说罢,便侧身看了看身后,夜色朦胧中,隐隐看到人群中几个婢女拥着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女子带着风帽,遮去大半身形。
  慕容昕矜持淡然模样,一如他高高在上的身份:“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他本想要叮嘱那个侍女一句,让崔小姐小心颜杯,但是转瞬看到身后的佳人,住了口,倒是宁卿在侍女将要离开的时候,叫住了她:“还请崔小姐这几日在帐中好生歇息,无事还是不要出来,以免给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待她离开,慕容昕倒是意外,眉梢一扬:“没想到阿恒竟也是这般爱屋及乌之人,连爱慕我的女子也这般关注。”
  宁卿垂下沉重的眼帘:“阿恒只是不想再有无辜之人枉自送了性命。”
  他们并未多做停留,顺着人群只是去了,两个仆役亦步亦趋的跟在顾我在身旁,顾娘子顺着他欲言又止的眼睛看过去,终于发现,他看的原来是慕容昕身旁的一个侍卫。
  再要仔细去看,顾我在却似有所察觉一般转过了头。
  来到春狩草原的第一个夜晚,勉强算是平静的过去了,除了住在顾我在两侧的大户,一夜都听见压着声音的闷哼和揪打声,一到早上,两户人家的夫人顶着黑眼圈走出帐篷,相视一笑。
  顾娘子起来的迟,但在她平日的作息中也算是早的了。
  今日的安排,只有宫中来人知会,但是提前也是需要先行准备的,而家有适龄儿郎的人家,早早的已经有马夫准备好马匹。
  皇帝亲临的围场,是每个人竞相展示的机会,如果可以,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来几只猛兽让自己大展身手。
  就连女儿家,也有大胆的换上伶俐的骑装,由侍卫守护,远远随在父兄之后观赏。
  而留守营中的夫人们则在贵妃和常美人请安之后,做好所有的内勤工作。女人,即是是高贵的女人,也难免蜚短流长的爱好,不过多时,关于昨夜顾我在帐中的动静便添油加醋的在众人之间传了个遍。
  而这些形形□□的传言显然比枯燥的狩猎对她们更有吸引力,就连陈贵妃也听了一耳朵。
  “这个顾娘子竟如此粗鲁?”
  “听说在家时就常常欺辱得继母生生病倒,她父亲却是管不住她,又因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着实娇惯。”
  陈贵妃便道:“莫大人贵为九卿,既连家中长短也拿不得分寸,如何断的大理寺中赏罚之事?”
  这话便重了,几个咬舌头的贵妇自然不敢再接话,伶俐的便赶紧转了话头。
  陈贵妃又絮絮说了些话,忽地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崔夫人:“今儿景新也去前头了吗?”她问的是崔小姐。
  这么多闺阁秀女,却是第一个得到贵妃关注的,崔夫人起身一拜,回道:“小女昨夜回去身体不适,便一直歇在帐中,今日妾起身早,景新尚在睡中,想是还在帐中。”
  陈贵妃了然模样:“景新闺阁女儿,相形之下,那个蛮族小姐,性子桀骜野烈,着实叫人不喜。春敛,你去请张御医一会去看看崔小姐。”
  崔夫人连忙谢过。
  春敛只是领命去了,这一去好些时候,临到狩猎的众人即将回来,也没有信息,崔夫人便有些坐不住,担心是自家女儿病情加重。
  陈贵妃见她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倒也理解,便让她先退下。
  经了这事,其余夫人便有些讪讪,暗道莫不是贵妃已经属意崔小姐。
  陈贵妃由着贴身侍女扶着站起,一边捶了捶腰,一边感叹:“到底年纪大了,不过费了点精神,竟就疲赖起来,这儿大不由娘,永旭的事情,我可是操不得心,由着他自己去折腾吧。”这便给了其他夫人们一个定心丸,众夫人暗道想是方才只是为了安抚昨夜受惊的崔小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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