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现在,所有的风吹草动好像都能让大家如同惊弓之鸟,除了傅承宣之外,所有人都望向外头匆匆赶来的银铃。
  “长公主有令,傅少夫人已经接到了长公主府,特命银心与我一同回府照顾少夫人!”
  银铃的传话,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希望投放到整个绥国公府,而沉默了整个晚上的傅承宣好像在这一刻忽然活了过来似的,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银玲面前:“我去!让我去!”
  银铃面露难色,这神色被傅时旋夫妇看到,傅夫人上前,对着一个小丫鬟,语气竟然有些恳切:“银铃姑娘,那让我去……可以吗?”
  婉莲赶紧道:“我……我也想过去……”
  “怎么你们傅家人还以为自己有说话的资格吗!?保住命平安回来就该惜福了,现在还要和本宫讲条件!?”凌厉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过来,长公主气势凌人的走了进来,身边还有唐亦清。
  唐亦清还是一身喜服,长公主却是常服,她气势凌人的走进来,直接让银铃带走银心,还未等众人缓过来,她已经气场全开,厉声道:“本宫现在只想知道,这段时间,陆锦到底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如果你们真的想要相安无事,现在就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们,不想在本宫面前坦白,那就只能去皇上面前坦白,可若真到了皇上那里,就别说本宫坐视不理,袖手旁观了。”
  傅承宣看着银铃离开,好几次想要跟上去,然而长公主亲临,他听着这些话,皱起眉头冷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长公主眼锋一扫,落在傅承宣身上:“凭她现在,由我处置!”
  气氛好像在这一刻都凝结成冰了一般。傅承宣冷冷的看着长公主,仿佛是在分辨她话中的真伪。傅承宣的反应被傅时旋看在眼中,自然是看出了儿子的不同寻常之处,他当即皱起眉头,责问道:“承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长公主并没有要杀皇上,机关暗器也都是假的。陆锦甚至涉及让他来杀她……傅承宣的目光一闪,喉头一动,将陆锦曾经告诉他的“秘辛”说了出来。
  在傅承宣还没把陆锦最后的计划说完之前,长公主的表情已经丰富到无法用某一个词语来形容,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语气更是冷如寒冰:“好……好一个陆锦!要论信口雌黄,瞒天过海的本事,称她为大陈第一人都不为过!”
  如果傅承宣到了现在还看不出自己被阿锦骗了,他就真的白活了。一旁的傅时旋听得都愣住了,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傅承宣:“阿锦说公主要杀皇上?她跟你说这些的时候,你为何不告诉我?”
  傅承宣的脸色煞白,面对父亲的责问,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傅夫人似是忍不住了一般,她忽然说:“你不要怪宣儿!要怪就怪我!是我让宣儿有什么事情都不要再和你说的!”
  傅时旋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连责备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件事情,还要追溯到当初傅时旋因为皇命在身,一味的试探陆锦,却和傅夫人生出了些矛盾的事情开始。
  傅夫人不喜傅时旋将试探带到家里来,可就在有一天,傅承宣忽然找到她,问起了皇上赐婚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而这个时间,是婉莲向傅承宣透露了家中二老对陆锦有所怀疑的那个晚上之后。
  因为傅承宣从婉莲那里知道了父母闹矛盾的根源问题在哪里,更是猜到以母亲的性格必然会有多行动,可是以母亲的能力,傅承宣唯恐会弄巧成拙,所以才主动地承担了为陆锦证明清白的任务。
  如果要弄清楚陆锦是不是别有用心,就必须弄清楚她的身世和来历。傅承宣左思右想,唯一觉得有迹可循的,是陆锦曾经藏起来的那幅画。所以他让银心和阿宝拿着这幅画去追查。但是从纸质和画中内容,却在拐了一个弯之后又回来了——那是曾经献入宫中的贡品。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但是在那之后,傅承宣并不像之前一样,有任何事情都会告诉傅时旋。相反的,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将陆锦的所有动向都拿去与他商量,以傅时旋的性格,只怕一旦虞衡问起来,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所以就连陆锦透露的“真相”,傅承宣也完全没有告诉过傅时旋。
  周哲的死在这样一个场合被重新提起,唐亦清好像完全不介意一般,或者说,他的神情好像并不吃惊,更像是一早就知道事情的始末。
  长公主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望向唐亦清:“所以……你都知道是不是?你和她合起伙来骗我是不是?唐亦清,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错综复杂的原委感到十分疑惑,傅承宣也望向唐亦清:“唐先生,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唐亦清沉默的站在一旁,抬起头时,发现大家都正看着他,似乎是希望他将事情说个明白。良久,他舒了一口气,沉声道:“事情的始末,其实很简单。公主从未逼着傅夫人杀皇上,由始至终,她要的是傅夫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姑姑,也就是陆夫人。因为要杀皇上的人,并非公主,而是陆夫人……”
  唐亦清的声音很清,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楚。饶是一早就知道皇上对陆氏姑侄有所怀疑,傅时旋还是狠狠地愣住了,连傅时旋尚且都有这样的反应,更遑论其他人?
  陆锦的确是说谎了。可问题在于,她说的不止一个谎,她对每个人,都说了不同的谎话……
  有些事情,傅承宣尚且年轻,未曾经历,所以并不知情。但是傅时旋知道。
  关于长公主和驸马周哲。并非是陆锦所说的那样。驸马周哲的确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以寒门仕子的身份在大陈朝堂崭露头角,红极一时。而后,周哲更是与公主喜结良缘,促成大陈一段佳话。
  长公主是真心的爱着这个男人,几乎是年少时候所有的儿女情怀,都付诸在了这个男人身上。所以,没有人能想到,当长公主得知周哲乃敌国的皇子之时,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亲手杀了周哲的。
  那是她一生中最心狠的一刻。也是在那之后,她变得喜怒无常,在所有人眼中,她不过是一个因为心爱之人暴毙,心性大变的可怕公主。
  唐亦清的确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清楚,因为由始至终,他都参与其中。
  陆锦姑侄,来历不明,仅仅是那一手鬼斧神工的绝活儿,就足够引起旁人的注意。也许是因为周哲这个先例在前,使得长公主较之于隆嘉帝虞衡还要更为敏感一些。这也是为什么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胆战心惊,不敢做出任何显得可疑的事情。她连最心爱的人都不曾心慈手软,又如何会对他们这些下人心软?
  香山寺中的后院,在长公主第一次结识陆锦之时,这个莫名出现,巧言善变,还一手绝活儿的姑娘,足够唤醒长公主所有的疑心。她不相信任何人。
  如果要怪,就只能怪当时的陆锦尚且不算完全了解长公主。她的确是有备而来,但是在长公主那样历经许多事情的人眼中,越是看起来干干净净,毫无纰漏的人,越是要防备。因为那只能说明,这个人太过厉害。
  在一个机缘巧合下,长公主发现了陆锦的一些秘密,也知道了她和她的那个姑姑,的确是来者不善。
  其实,长公主几乎在陆锦成亲没多久之后,就已经与她摊牌。那时候,陆锦已经表现出了极度的挣扎。因为长公主很清楚,比起她这个一心守护自己的江山国土,自己的至亲之人的公主,陆锦要更加不希望陆姑姑做出不能回头的事情。
  长公主的确在逼陆锦,这也曾经让陆锦惊讶过。她告诉她,她可以继续做傅家的少夫人,但是陆姑姑,必须死!无论陆锦如何辩白自己并不希望姑姑做出这种事情,长公主都不信。
  “唯一能证明她真心的,就是让她亲手杀了陆夫人。”唐亦清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长公主一眼,继而又说道:“傅公子,你误会长公主了。当日周哲潜入陈国,就是因为他们收到消息,天宫秘录极有可能出现在陈国。若非因为这本书,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公主绝不会用这本书来作为威胁。”
  傅承宣一双拳头死死的握着,额角有青筋爆出。
  唐亦清说完这话,长公主冷笑着接口:“我不需要你为我辩白!唐亦清,你一早就知道陆锦骗了傅承宣,一心抱住陆清,继而求死,你却不告诉我……”
  唐亦清摇摇头:“公主,我的确知道傅少夫人骗了傅公子,可我却不知道她也骗了我,更不知道她一心求死。”
  傅夫人忍不住哭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阿锦为什么要一心求死?”
  事已至此,唐亦清并不想再隐瞒什么,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其实,几乎是长公主向陆锦摊牌之时,他就已经知道了陆锦姑侄的立场。而后,无论是送陪嫁丫鬟还是送唐亦清入国子监,都存在一个监视陆锦的意思。
  银心曾经在绥国公府中有可疑行径,并非是因为她要做什么,而是她要时刻掌握陆锦的动向,时刻探悉傅家父子又知道些什么。因为傅家对皇上的衷心,使得长公主不得不对这对父子有所防范,毕竟赐婚一事,原本就是皇上交给傅家的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就是试探陆锦。在陆锦的事情上,她不希望皇上探得一丝一毫的消息,否则,以虞衡的本事,不是没有可能从陆锦下手来探悉《天工秘录》的事情。
  而陆锦根本一早就知道银心和唐亦清来到自己身边是受谁指使,为的又是什么。所以无论是对待银心还是唐亦清,陆锦都可以称得上极为坦然。与唐亦清更是称得上君子之交。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陆锦才明白,唐亦清由始至终都是不希望长公主在这份执念上继续下去的。陆锦看的明白唐亦清是什么样的人,唐亦清自然也看得懂陆锦。她所有的心事,都来自于姑姑的执念,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阻止姑姑,除了杀了她这一个办法。所以,当陆锦思索再三,恳切的向唐亦清提出求情的时候,唐亦清答应了。
  “傅少夫人当时告诉我,她希望在大婚之时,造成一个假象。”
  傅承宣死死的盯着唐亦清,声音都有些沙哑:“什么假象?”
  唐亦清:“她曾说过,没有人可以理解陆夫人心中的执念和仇恨。也没有人能打消她的仇恨,除非,真的能让皇上死一次。她想要在大婚之日,强行请吴王与世子将陆夫人带走,在陆夫人想办法重回这里之前,散出宫中除了一些变故的消息,随后,吴王会与世子演一场戏骗过陆夫人,造成国丧的假象。只要陆夫人能消缺执念,有吴王相伴,她兴许真的会放下心中所有的仇恨。而傅夫人自己……”
  长公主不会杀陆锦,唐亦清很清楚。只要顺利的解决了陆姑姑这个局,陆锦就相当于变相的给了长公主一个保证,保证姑姑这边再无后顾之忧。而她,这一生都会活在陈国,活在傅家,活在国子监,活在有她的眼线的每一处。她是否有异心,一探便知。
  可是唐亦清没想到的是,陆锦不是要做戏,她是真的要动手,从她将整个国子监六堂近三百名学生托付给他之时,他就猜到了。但是那个时候,他根本无力挽回,一旦告诉长公主这个事实,长公主会直接杀了陆姑姑,软禁陆锦。
  可是陆锦不希望姑姑死,否则她不会拐弯抹角,煞费苦心的这样为陆姑姑制造一个没有仇恨,没有执念的余生。然后,唐亦清答应了。
  【我可以保证,大婚之后,大陈从前是什么模样,往后依旧会是什么模样……】
  【倘若没有真正身临其境的经历一些事情,你永远不会理解有些人为何要做出那些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的决定……】
  傅承宣倏地望向唐亦清:“那一日……你与我说的这些话……是这个意思?”他身子一僵:“那……那虞意呢?他怎么可能会允许阿锦做这种事……他……”
  “傅承宣,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陆锦告诉本宫,她愿意杀了陆姑姑,就在本宫的大婚之上,却和唐亦清一起来骗本宫,她给每个人都说了一个不一样的谎话,你怎么就知道,虞意和吴王,不是同样被骗了?”长公主凉凉的声音传来,让每个人的心头都莫名一沉。
  的确,陆锦在长公主这里,答应了会杀陆姑姑。却不想,这是她对大公主说出的又一谎言,为的,就是暂时安抚住长公主。
  长公主曾给了陆锦两个机会,一个是她向皇上提出的国子监考核,一个,才是她的大婚。因为陆锦很清楚,姑姑从最初的低调,到愿意搬进国公府,再到最后甚至是愿意搬进王府,都是步步为营。校场上失手,还有大婚,大婚失了手,一旦她能成为吴王正正经经的王妃,往后的机会还有很多。
  众人自然是对这件事情震惊之极,更是对陆姑姑如何能有这样的本事下手而感到疑惑不已。
  长公主今日来就是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的,而这件事情,是作为陆锦交代给公主的“引敌中计”的环节坦白出来的。当日,她在兵部拿到了可以自由出入的令牌,又在当天晚上,亲自为陆姑姑洗脚,让她看到自己身上的令牌。这令牌不只是通行令牌,而是可以开启兵部储藏战车的密室的令牌。陆姑姑的身手很好,这件事情只有陆锦知道。所以要偷走令牌,潜入兵部对战车动动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按照陆姑姑的计划,应当是直接刺杀皇上,为何会中途变卦,将目标转为公主,是陆锦和长公主都没有料到的。
  也因为这个小插曲,长公主没有办法再信任陆锦,所以在拜别皇上太后的时候,长公主支开陆锦,为的就是提前控制住陆姑姑。可是她没有想到,唐亦清会忽然带着吴王夫子出现,将陆清这个女人带走,她就这样被唐亦清束缚着,眼看着陆锦换上了她的喜服,跪在她面前请她饶姑姑一命,她愿意一命换一命。
  这是一个筹谋已久的局,傅时旋已经沉默许久,到了这时候,他方才开口:“所以,假意刺杀皇上,是阿锦的最后一个计划?”
  这件事情,就算不用人来多说,各自心中都已经十分的清楚。
  这一步步的算计,到了最后,长公主必然不会轻易的接受陆姑姑平安离开的结果,她很清楚长公主不想杀她,可是她偏偏要用自己的死来求长公主将这件事情终止于此。
  既然要死,她又怎么会让自己死的那么没有价值?
  陆锦知道皇上对她有所怀疑,长公主对她也是知根知底,诚如她所说,随着她在傅家的时间增加,会越发的融入这个家,她可以有办法让傅家人对她敞开心扉,却没办法让皇上对她消除怀疑。姑姑离开,吴王也会离开,一时间消失这么多人,怎么会不奇怪?一旦皇上真的查出她们姑侄有任何问题,第一个不会放过有包庇之嫌的傅家。
  再多忠良的血肉之躯换回来的忠诚之名,也许都抵不过帝王的怀疑。罅隙一旦出现,往后若是傅家真的出什么纰漏,皇上难免会多想。陆锦比任何人都清楚傅家为了陈国牺牲了多少,所以,让傅承宣成为最后“护驾”的那个人,就是证明傅家对整件事情毫不知情,对陆锦的所作所为绝无插手包庇的最有力证据。
  在这个计划的终结,她成功的保护了姑姑,让吴王父子带走了姑姑,吴王父子会在假象中努力的让姑姑放下仇恨,她在刺杀皇上时,曾说了一句混淆皇帝的话,为的就是让皇上以为她的刺杀只是一场简单的复仇,也算是落实皇帝对她久久以来的怀疑;傅家因为救驾及时,忠臣之名不会被辱没;而她,以自己的性命在长公主面前换取一个息事宁人,再有唐亦清相助,这件事情会和她所计划的一样,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的沉下去。
  如今,她一步步将自己逼到了绝路,即便长公主将人接到了府中,也是必死无疑。
  ☆、第93章
  长公主去到了绥国公府,带走了银心,而这个晚上,究竟能有几个人顺利入眠,并没有多少人在乎。
  陆锦的伤势原本不算十分的眼中,却因为和之前的旧伤口重合,倘若稍微救治不及时,伤痕会加重不说,往后落下什么病根也是有可能的。
  “把手铐脚镣解开吧。”长公主看着苍白这脸色倒在床上的陆锦,对一旁的侍卫吩咐了一声。
  侍卫十分为难的相互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犹犹豫豫的上前将镣铐取下来了。
  当侍卫退下,一旁等候多时的太医立马上前为陆锦查看伤口。不得不说,傅承宣这段时间的功夫还真不是白练的,下手真够狠的。利刃需得尽快取出,否则极易化脓,好在如今的天气不像之前那般炎热,对伤口的清理也更有利一些。
  银心和银铃两个小丫头的确算的上一等一的婢女,手脚利落,勤快能干,两人配合起来帮着太医的时候,简直默契至极。只是两人每每对上目光之时,眼中都有些动容,继而又忍不住望向陆锦,继续帮着太医打下手。
  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当陆锦身上搭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时,太医和长公主都退下去了。
  其实陆锦并没有完全昏过去,相反,她的意识尚且还算是清楚,至少能分清谁进来了,谁出去了。所以,当房间里只剩下银心和银铃两个人的时候,陆锦缓缓张开了眼睛。
  银心和银铃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银心更是蹲在床边看着脑袋侧向外面的陆锦,小声的激动道:“少夫人,您醒了!?您现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因为伤口包扎了,只给您披了衣裳,要是冷的话,我再去搬被褥。”
  银铃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注意到对着这边的窗户正往里面灌凉风,方才是屋里人多怕围在这里闷着,这会儿该关上了。
  陆锦看了看银心,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银心一愣,顺着陆锦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腕,那因为卷起袖子露在外头的一届白嫩手腕上,赫然带着个金色的镯子。不用问,银铃手上自然也有同样的一个。
  当初陪嫁的那个是银心,哪怕她的确是奉了长公主之命对陆锦做一个监督,但是在这个范围之内,她是真心将陆锦当作主子来侍奉,如今看到她平安醒过来,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再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时,眼泪忽然就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银铃终究要理智一些,扯了扯银心的衣裳,示意她不要这样。可是银心的心情显然有些激动,她直接改蹲在床头为跪在床头,压着嗓子道:“少夫人,银心说错了,银心不该跟少夫人说这些……”
  陆锦因为侧着脸趴在榻上,动一动眼珠就能看清银心。此刻,这个向来是泼辣能干的小丫头,眼泪一行一行的往外涌,银铃没有像她这样激动,却也红了眼睛,看着陆锦时,说了一句:“傅夫人,银铃对夫人很是感激,如今夫人在公主府中,我姐妹二人定然会好好照顾夫人,如果夫人有什么不适,亦或是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们便是。”
  陆锦淡淡笑了笑,目光落在银心身上:“我暂时没什么需要的,不过,你还是先帮我将她的眼泪擦一擦吧,睁眼看到这么个泪人,也怪吓人的。”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语气竟然还显得十分的轻松。
  也许主子真的会改变一个奴才的性格,银心从前也是公主手下的得力干将,可是跟着陆锦这么久,再和银铃比较起来的时候,她反而不似从前那般理智冷静,反观银铃,纵然心中同样有多动容,却依旧冷静自持。
  听到陆锦这么说,银铃二话不说直接将银心提起赶出了屋子:“你先到外头冷静冷静,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银铃简单的丢出去一句,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银心并非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但是当事情发生到现在,在知道了这些真相之后,她竟然立刻想到了之前自己跟陆锦之间的对话。
  她和银铃一直有一些矛盾,有些隔阂。在敏感多疑,不允许手下人有一丝一毫差错的长公主手底下做事,还要做的出人头地,是在太过不易,所以银铃曾因为一个小小的错误,诬陷了银心,让银心代为受过。
  可银心当时是如何说的?她告诉陆锦,银铃是她唯一的亲人,如果唯一的亲人做了错事,不依靠自己,还能想要去依靠谁?也许那时候她的确因为银铃让她代为受过而恼怒,可是两姐妹之间没有那么多的隔夜仇,尤其是在最后,她成为陪嫁的小丫头时,已经完完全全的不再怪银铃。
  陆锦是清楚她陪嫁的真正原因的,否则也不会在她被傅时旋父子发现形迹可疑之事,一句话不说的放过她。那时候,银心知道一旦自己在绥国公府发生什么意外,公主必然会立刻对陆锦抱有怀疑,可她没料到的是,陆锦与她的相处已经有些心照不宣的味道。只要她没有什么别的动作,真的是按照长公主的要求来做,那银心就只是一个陪嫁丫头,会尽心尽力侍奉。
  如果不是遇到阿宝,银心也许到现在都还是那个一心想要在长公主面前争宠争权的丫头,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觉得陆锦那时的话说的是多么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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