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你也不看看这都多少天没还了,当初可是说好五月底还钱,结果现在都快到六月底了,”大汉哼着了一声,便说道。
  碧竹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这会强装镇定,说道:“我今个没带足这么多银两,给你二十两。”
  待碧竹将零零碎碎的银子拿出来后,那大汉狞笑了一声,便说道:“那还有四十八两什么时候还。”
  碧竹梗着脸说了句:“会尽快还的。”
  “那就好,最好快点,要不然我们可要到顾府门口去要了,”大汉又哼了一声。
  碧竹低头没说话。
  待她出门之后,也是垂着头往前走,此时一辆马车从她身边路过。
  顾十三在荒郊野外枯了好几日,这会一回到城里头,就是掀了帘子往外头瞧,结果一眼就看见碧竹了。
  他呀地叫了一声,“这不是五姑娘的丫鬟。”
  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人,一下子就睁开眼,就朝着窗外看,只瞧见一抹青色影子过去。
  顾十三又看了眼她出来的酒楼,奇怪地说:“她来这干什么?借高利贷?”
  “你怎么知道这是借高利贷的地方?”宋寒川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便问了句。
  结果顾十三便笑道:“信阳府统共这么大点地方,我在这都快一个月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宋寒川忘了,他是个包打听的性格。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真的?让她瞧见了没,”杨氏惊慌地看着旁边的陈有贵家的,急声问道。
  陈有贵家的垂着头,嗫嗫地说了声,“许是没瞧见吧?”
  “没用的东西,什么叫许是没瞧见,瞧见了就是瞧见了,没瞧见就是没瞧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氏登时气急败坏地说道。
  也难怪她着急上火,放利子钱是下九流才干的勾当,如今却被侄女身边的丫鬟给撞破了。这要是传出去,她这个大太太的名声可就全都没了,而且关键是在,她放利子钱的本钱可是从府里头的公中账目挪用出去的。
  这要是被查出来,实在是太难看。
  这也不能怪杨氏,自从大老爷没了官职之后,大房就没了什么进项。大老爷是不通庶务的,当初做官的时候就没攒下什么身家来。等被革职了,就只能靠着府里了。
  至于杨氏她爹乃是翰林院出身,当初顾家老太爷就是看中她爹官声,这才给长子求娶了的。翰林院清贵是清贵,可重点就是在于清而不是在这贵。当初杨氏嫁妆也是六十八抬,可多是虚抬,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三千两银子。
  至于嫁妆里的田产和铺子,也不过就是两个庄子和一个铺子,不过铺子勉强经营着,要说挣钱却是没有的。
  之前长女出嫁的时候,公中给了三千两银子置办嫁妆,可杨氏自个心疼女儿,便想着多给些银子给她傍身,给了三千两的银票,这几乎是掏光了她的家底。
  所以陈有贵家的,给她说了这个放利子钱的事情后,刚开始她还自持身份,不愿做这事。可只做了一回,不过一百两银子放出去,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居然给了一百二十两。
  于是杨氏胆子越来越大,刚开始只拿自个的私房去放钱,可后头就动起了公中的打算。
  如今老太太虽说不管家,可是却还是一季看一回账本。所以杨氏就算想贪了公中的东西,也得先过了老太太这一关。
  要不是老太太看得严,她又怎么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这一回屋子里头的人都被支了出去,只留下她的陪嫁赵妈妈,这放利钱的事情赵妈妈也是知道的。
  先前她还劝过杨氏,说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该早些收手。可杨氏已尝到了甜头,如何能轻易撒手,毕竟不管是开铺子还是置办庄子,来钱的速度都和这个比不上。
  如今常在河边走,到底是湿了鞋子。
  杨氏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呐。”
  “太太,你先别着急,咱们慢慢商量着来,”陈有贵家的这会出声说道。
  “混账东西,我说过多少回了,要小心小心,怎么还是让碧竹那小丫头片子撞见了,”杨氏无奈。
  陈有贵家的默不作声,其实实话她是没敢说的。陈有贵本来拿了银钱已经回来了,可是发现那人答应给自己的好处钱却是少了二两,又回头去找他,这才和碧竹撞上了。
  所以她赶紧说道:“我男人已经打探过了,说碧竹那小丫头片子的舅舅也借了利子钱,要不咱们就拿这个威胁她,让她别到处乱说。”
  “这有什么用,”杨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又转过头。
  这会她又急急问道:“如今最紧要地是赶紧把放出去的钱收回来,即便阿璇那丫头到老太太跟前告状,我也好交代。”
  杨氏打定主意赶紧将所有的钱都收回去,结果陈有贵家的苦着脸说道:“先前刚放出去一笔两千两银子的,还需要七八日才能收回来呢。”
  杨氏一听,登时觉得胸口一疼,在外头放着三四千两银子,让她一时从哪去凑这笔钱。
  而此时碧竹则从家里头回来,阿璇刚练字结束,她端了水盆进来给阿璇洗手。
  “你娘的病怎么样了,可请大夫了?”阿璇看着她温和问道。
  碧竹扬起一脸笑,便是说道:“姑娘放心,我娘身子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了,你若是要告假回去照顾你娘,你也只管同我说,”阿璇体贴地说道。
  碧竹上前替她挽起袖子,就是笑道:“姑娘只管放心吧,我有什么一定同姑娘说的,只盼着姑娘到时候可别嫌弃我事情多。”
  旁边的碧鸢也过来了,她拧了帕子给阿璇擦了擦手,便道:“姑娘练了这么久的字也该渴了,奴婢刚让琥珀去厨房要了冰碗子和酸梅汤回来,姑娘想要喝哪个?”
  “我吃冰碗子吧,酸梅汤就你们分了喝,这天也太热了些,”阿璇随口说道。
  两人应了声,碧鸢便拉着碧竹出去端盘子,只听她走开后,便压低声音问碧竹道:“你娘的病真的好了?”
  “二丫在家里头照料着呢,好地差不多了,”碧竹低声说道,不过这会却是垂着头满腹心事的模样。
  碧鸢见她不对劲,让旁边的琥珀端了东西,两人便站在廊下,她焦急问道:“若有什么事儿,你可得一定和我说,别自个憋在心里头,要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碧竹点了点头,犹犹豫豫地还是将陈有贵的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你瞧见陈有贵在外头放利子钱,”碧竹忍不住有些害怕,陈有贵是深得大太太的信任,如今自己撞破了她的好事,他不会想要对付自己吧。
  碧竹这会是一面担心还有那四十八两的事情,一面又担心陈有贵会不会对付自己。
  “碧鸢姐姐,你说他会不会对付我,他那么得大太太信任,要是把我赶出府去,可怎么办,”碧竹这会也忍不住害怕。
  碧鸢立即安慰她,说道:“怕什么,他要是敢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到时候咱们就把他在外头放利子钱的事情告诉太太和姑娘,我就不信,他还真动了你不成。”
  两人说过之后,一进门就瞧见琥珀正端了东西出来,碧鸢立即奇怪地问道:“我不是让你把这冰碗子端进去的,怎么还没姑娘端过去?”
  琥珀立即有些窘迫地说道,“我忘了拿勺子了。”
  碧鸢低头一瞧,果然是没勺子,当即便笑着说道:“想什么呢,来,盘子给我,你去拿了勺子过来。”
  琥珀低头就往外头走,而碧鸢则是端着盘子和碧竹一块进去。待走到拐角时,她才神色复杂从袖子中拿出一柄汤勺,方才她躲在门后偷偷听她们说话,因碧鸢突然进来,这才慌张找了个借口。
  晚膳的时候,姑娘去了二太太院子里头用膳,琥珀便找了个借口出去。在花园最东头的小院子里头,刚等了一会就听见外头有动静,她朝外面张望了一眼,就瞧见大太太身边的赵妈妈过来了。
  “怎么样?”赵妈妈一瞧见她就问道。
  琥珀想了想,就立即说道:“妈妈,碧竹姐姐说瞧见陈有贵家的放利子钱,还说这事肯定和大太太有关呢。这会正和碧鸢姐姐商量着,要告诉五姑娘和二太太了。”
  原本赵妈妈还有些侥幸,如今一听她这话,却是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好,这事你做的好,”赵妈妈好不容易按住心头的紧张,赶紧从手腕上头抹了一个金镯子给她,塞到她手中还止不住夸赞道:“好了,这镯子你先拿着,待日后必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琥珀立即推脱道:“妈妈实在是太客气了,奴婢哪能要了您的东西,只盼着妈妈以后千万别忘了奴婢就是。”
  “好了,这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过是只镯子而已,”赵妈妈这会心烦意乱,也没注意就又塞到她手上。
  琥珀借着月光瞧了一眼这镯子,这会却是再舍不得推出去了。
  不过她收了镯子,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碧竹姐姐的事情,妈妈打算如何处置?”
  赵妈妈原以为碧竹自己都是一身骚,必是不会再出去乱嚷嚷的,只是没想到她竟是这般不知死活,当即也不知如何。
  “这事不是你该问的,”不过她还是淡淡地瞥了琥珀一眼,显然是不喜欢她这般多嘴饶舌的。
  “那妈妈先前允诺的事情,还望妈妈不要忘了,”琥珀低头抿嘴笑了一声。
  赵妈妈心里头虽不耐,却还是安慰她:“你只管放心好了,只要把碧竹那小丫头片子赶出去,五姑娘大丫鬟的位置必定就是你的。”
  待琥珀走后,赵妈妈看着她便是心思复杂,不过才多大点丫头,心事竟是这般恶毒和复杂,可比她以前要聪明多了。只是这聪明人,一般命都活不长。
  阿璇从卫氏的院子里头回来后,便让去准备热水去洗澡。碧竹外去指挥婆子抬热水过来,而碧鸢则是去箱笼里头拿干净中衣。
  正巧阿璇觉得有些口渴,便叫了一声,外头的琥珀进来了。阿璇指着对面桌子上的茶盏,便道:“给我倒杯茶来。”
  琥珀点头称是,便过去倒了茶,用茶托端了过来。阿璇伸手去接茶盏时候,就见她袖口下面露出的金色,待定睛一瞧,竟是个累丝金镯子。镯子瞧着倒是不宽,只是这工艺却是极难得的。
  阿璇也是因为自个梳妆匣里头,有个累丝金冠这才认得的。
  她只接过茶盏,便抿嘴喝了一口。此时碧竹从外头出来,瞧见琥珀在房里头,又朝阿璇看了眼说道:“姑娘,热水准备好了,可是这会就去洗。”
  “不急,我先喝口茶,倒是有些渴了,”阿璇淡淡一笑,眼眸垂下时候,又是朝琥珀的袖子处瞧了一眼。
  因着丫鬟做的是伺候人的事情,所以穿地多是窄袖衣裳,这会她手腕处还是露出点金边,看出来她是想将金镯子藏在袖口里头,只是没藏住而已。
  “好了,咱们去洗澡吧。”
  这会碧鸢也拿了中衣过来,她陪着阿璇去洗澡。而留下碧竹在房内铺床,而阿璇走后,琥珀还直愣愣地站着,惹得碧竹有些奇怪地说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忙自个的事。”
  琥珀一低头,这才退了出去。
  阿璇素来不喜旁人伺候自己洗澡,所以这会洗浴时,她坐在大水盆里头,而碧鸢则是站在屏风外头候着。
  此时周围点着通臂粗的蜡烛,阿璇将自己的腿抬起来,搭在水桶上头,水滴从嫩滑的肌肤上一点一点地滑落。如今便是她自个瞧着,都是满意之际。幸亏季铭临走前,她可是厚着脸皮请他开了美颜养肤的方子。
  不愧是神医季家,果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她又特洗了一回头,如今她虽年纪还小,可是头发却已是及腰了。乌黑顺滑的头发,放个梳子在上头,直接能从上头滑下去,可见平日里保养地也好。
  碧鸢进来在她头上抹了养发的东西,这东西要留在头发上一刻钟呢。阿璇便到屏风外面坐了坐,碧鸢便给她倒了杯茶。
  阿璇接过茶水时候,就瞧见她手上带着的银镯子,镯子倒是挺宽不过做工却是极简单。她登时便笑着说道,“碧鸢,你们一个月月银是几吊?”
  “一吊钱,姑娘怎么突然问这个,”碧鸢好奇地说道。
  阿璇淡淡一笑,不过她对如今的物价不是很了解,只又问道,“那想琥珀、珊瑚她们那样的小丫鬟呢?”
  “她们是半吊钱,”碧鸢如实回道。
  阿璇知道如今这一吊钱就是一两银子,而十两银子换一两金子,也就是说一两银子换一钱金子。她方才瞧了琥珀手上带着的那个镯子最起码有三钱重,也就是说得三两银子才能买。况且那累丝工艺可精贵地很,所以光是这制作费估计都得比这金子本身贵。
  所以说像琥珀这样的小丫鬟,得花了一年的月银才能买这么一个镯子。
  呵呵,当真是有意思。
  “你们拿了月银是自己留着,还是给家里头,”阿璇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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