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我以前一定很依赖你。”放下了手里的牛奶杯,铭尘主动握住了何文宣的手,只是看起来明显动了情的年轻男人并没有立刻猴急地凑上来。
  相反,何文宣眼里的热情正慢慢地一点点地减弱。
  “因为我会照顾你?”何文宣淡淡笑了笑。
  “因为你会陪我在湖里游泳。”轻声一笑,铭尘松开了握着何文宣的手,低头轻轻扶了扶额头,“希望我今天没有破坏了你和小布莱克的事情。”
  事发突然,原本计划今天晚上和小布莱克有一个餐后酒会的何文宣也因为何文瀚的突然出现而临时打乱了计划,但如果再让他选一次的话,他想他还是会选择追出去。
  “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凑近了男人,何文宣单手搂上了铭尘的后脑勺,手指穿梭在男人柔软的头发里,在铭尘的唇边落下轻如鹅毛的一吻。
  将要离开的时候一双手搂住了何文宣,铭尘微微倾身在何文宣唇上亲吻了一下。
  最近的生活略有些压抑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想动手,至少现在不行。
  看看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英俊、多金、温柔,简直就是无数女孩儿眼里的白马王子。
  “你确定你可以?”何文宣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手指轻轻揉捏着男人的肩膀,肩部柔软的睡衣被他揉捏得满是褶皱。
  空气里弥漫着沐浴后的淡淡清香,混杂着马鞭草和牛奶的味道,以及男人之间若有若无的荷尔蒙气息。
  他需要一个让自己酣畅淋漓的夜晚。
  带有魔性的手指轻轻探入到何文宣的睡衣里,指腹下是属于年轻男人紧绷结实的腹肌,手指描绘着腹肌漂亮的轮廓,他凑到了何文宣的耳边,下巴抵着年轻男人的肩膀。
  “你确定你不要?”在何文宣的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喃喃的说着话,低沉沙哑的嗓音里残留着几分虚弱,仿佛一只猫爪在轻轻挠着心,“这一个月里,我是属于你的,只属于你。”
  不是何鸿雪,也不是何文瀚。
  第三十三章 只有我能伤害你(三)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那么免费的事情吗?重新获得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生命,还真是遭了不少的罪。
  像是有一只温驯的动物,大概是鹿之类的,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他的后颈、肩膀和蝴蝶骨。
  酥麻酥麻的,有些痒痒的。
  他听到了水滴的声音,透明澄净的水滴顺着木制的屋檐从半空中坠落,打在了一片翠绿色的细长的叶子上开出一朵晶莹的水花来,细小的水流顺着枝叶的脉络流淌,这水滴尝起来一定是甘甜的。
  “我想喝水……”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侧身躺在床上的男人无力的呢喃了一句。
  “你身体很烫,”紧贴着他后背的年轻人伸手覆盖着他的额头,很快听到了沉沉的一句,“发烧了。”
  窗户半敞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一片翠绿的森林仿佛一幅价值连城的画卷,不停的有雨打在树叶上和湖面上,仿佛一曲清新的小调。
  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水,吃过药的男人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铭尘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傻,谁会用退烧贴这种玩意儿。
  在作为泰瑞尔的很多个生病的岁月里,大部分时候他都躲在一个偏僻的山村小镇里,伪装成一个失意的流浪汉或者是失去所爱的独行者,就和现在一样,靠坐在床头,看着窗外或者下雨的阴冷天,或者是烈阳暴晒的干燥天。
  自己给自己看病,自己给自己吃药,只要几天就能熬过去。
  舒适温暖的床,无微不至的照顾,有一个人用温柔而担心的目光时刻看着你,对泰瑞尔来讲这样的画面只会出现在梦里。
  “别这样看着我。”缓缓呼出一口气,一直望着窗外的男人颇有些无奈的回头看了眼坐在床边的何文宣,“我只是发烧了。”
  仅此而已。
  “只是?你对自己的身体太不负责了,昨天也有我的责任。”皱起的眉头里藏着明显的自责,何文宣有些懊恼昨晚和铭尘的那些事情,尽管他很温柔也很有耐心,心里也在考虑着要适当,但铭尘并不打算放过他,糟糕的是他任由自己沉迷在对方的诱惑里。
  事实就是,铭尘仍然没有彻底康复,这男人却极好的把这一切都掩饰了。
  “别对我这么体贴温柔,在对过去几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人总是特别敏感脆弱,你对我越好,我越是怕自己依赖你。”铭尘静静地看着窗外,发烧让他的皮肤有些微微泛红,整个人都被一种羸弱的氛围所包围,眼角都变得格外温柔了起来。
  黑色的发,白里透红的皮肤,有棱有角的五官,无论经历了什么,看起来始终带着一股有距离感的干净。
  “万一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办?越多的痴心妄想,只会有越多的失落受伤,我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同样糟糕的事情不想再有第二次。”嘴角微扬,铭尘望向了何文宣,目光平静得仿佛窗外的湖面,即使细雨纷纷漾起一丝丝水纹,也撼不动湖水一分一毫。
  “为了我,也为了你,何文宣,不要对我动一丝一毫的真感情,你可以对我温柔,对我体贴,但是千万千万不要爱上我。”眉眼舒展开来,铭尘抿着嘴唇扬起一丝浅浅的有些无奈的笑容,“我怕自己爱上你。”
  不,应该是。
  就算你爱上了我,我也不会爱你。
  沉默了大概有那么十几秒,何文宣轻声问道:“想吃什么?”
  有些道理虽然大家都明白,但有时候却需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你以为的和真正的现实之间总有偏差,铭尘需要让何文宣听到他说的这些话。
  摊开了所有的事实之后,所有的体贴和温柔都将变得理所当然,你以为你能分清楚来自本身教养的温柔体贴,但或许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这份“温柔体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掺杂了自己真正的感情。
  等你发现的时候,这份细微的情感已经犹如病毒一般侵入到你的血肉皮骨里,仿佛一个癌症晚期患者,无药可救。
  铭尘微笑地看着何文宣:“你来安排。”
  ……
  何文宣陪了他一个早上,等他退烧以后就出门了,昨天匆忙离开了晚宴打乱了何文宣的计划,今天估计有那个男人忙的了,这意味着何文宣今天大概会回来的有点晚。
  铭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是何鸿雪给他的,手机里存了三个人的电话。
  “何鸿雪……何文瀚。”
  最终选择了何文瀚的名字,铭尘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森林公园,咖啡屋。
  今天一直在下雨,暴雨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绵绵的细雨就像缠绕在一起的线团无论怎么拉扯都没有尽头,不停地下,从早上到中午也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咳咳——”
  坐在湖边咖啡屋屋檐下的男人拉了拉绕在脖子上的米色羊绒围巾,这天一下雨就冷,昨天还是穿着衬衣的天气,尽头就得披上厚外套戴着围巾了,湖边尤其冷。
  雨水淅淅沥沥地不停落在湖面上,仿佛一首透着微凉的小夜曲,空气格外清新,即便是下雨天也仍然有人举着雨伞在湖边散步,寥寥数人,让铭尘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尽管他也从未在意过。
  咖啡屋今天收到了几本破旧的杂志,都是好多年前的娱乐杂志,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乐意去翻弄这几本看起来破破旧旧已经有些年头的杂志,这几本杂志整齐地摆放在铭尘的面前,他手里正拿着一本,翻开的页面上隐约可以看到一行标语:当红不让——铭尘!
  一个辉煌的过去,现在看来却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不管你曾经有多红多么辉煌,不过几年的功夫,更新换代之后渐渐被人遗忘,渐渐被虚假的消息所掩盖事实。
  那些曾经声称爱你一辈子的人现在还有几个人记得你,或许早已经成家立业转移了重心,或许早已经把当年对你的那份浓烈的爱转移到了时下更为年轻的艺人身上,或许仍在苦苦守候一个没有希望的未来。
  “你要一直站在外面我也不介意。”
  把已经看完的一本老旧杂志放到了一旁,铭尘头也不抬地拿起另外一本,封面人物就是当年的他,只是标题却从“当红不让”变成了“十年后,谁能记得你”。
  酒驾撞人被逼当众道歉,耍大牌遭遇媒体抨击,公司力捧新人而他面临雪藏的危机,上一年还风光无限的大明星转眼间就被全世界所抛弃。
  这就是“铭尘”所谓的隐退,整个事业都毁了。
  “你在看些什么垃圾?!”面前摆放在桌子上的书本被来人打落在地上,有几本掉进了一旁的湖里,被雨水打湿之后缓慢地沉进了湖水里。
  “何文瀚,我给你一个机会。”没什么反应,铭尘仍然翻看着手里的杂志,看着杂志上是如何描述一桩桩“他”犯下的错误,如何辱骂嘲笑“他”,如何断言“他”会消失在娱乐圈。
  写这篇恶毒报道的人已经预见了“铭尘”的未来,被雪藏,被封杀,彻底退出娱乐圈,十年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他,事实也的确如此。
  带着一身湿冷气息的年轻男人不屑地发出鄙夷的笑声,居高临下地看着给他发了短信的男人,何文瀚冷声笑道:“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一个少年时期痴迷男艺人的小粉丝?”铭尘终于抬头,他瞥了眼脸色瞬间冷下来的何文瀚,明显感觉到对方即将要爆发的如同海啸般的怒火,也仍然淡然地坐在原位上,淡淡的说道,“强,暴并且羞辱你曾经深爱过迷恋过的偶像是什么感觉,何文瀚?”
  看着何文瀚几乎说不出话来却死死盯着他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铭尘暗暗在心里笑了起来,看起来男神变成宠物这个事实很是给了何文瀚不小的心灵伤害啊。
  “我知道你恨我,就像我也恨你一样。”
  “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恨我?!”瞬间睁大了眼睛,何文瀚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野牛一样一把拽住了铭尘的衣服领子,瞬间就把男人给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反应不小,“我也恨你”这四个字的威力这么大?
  眼角余光瞥见附近盯着他们的几个保镖,铭尘猜想应该已经有人通知何文宣了,只是那个男人再怎么快也不可能立刻赶过来,几个保镖也不敢对何文瀚动手。
  “我恨你,何文瀚。”
  说出了这句话以后紧紧拽住他衣服领子的力量瞬间变大,喉咙被收紧的围巾和衣领卡住稍微有些呼吸困难,又是在屋子里洗冷水澡,又是在湖边吹冷风,现在是这个身体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你闭嘴!”
  蓦地笑了,快要不能呼吸的男人过于平静地看着脸红脖子粗的何文瀚,就像是在说:就算我死了,我也恨你。
  男人眼底嘲讽的笑意让何文瀚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直到被他拽住的男人突然闭上眼睛往下倒去的时候才赶紧松开了手。
  “铭尘——”
  第三十四章 只有我可以伤害你(四)
  “铭尘”有没有真正向这几个男人表达过他真实的情感?以他的猜测,大概没有。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类似森林冷雨一样的味道,山谷森林,荒无人烟,四周弥漫着雾气,脚下是湿润的泥土,看不清的不远处仿佛有流水的声音。
  不是何文宣的气息,也不是何文瀚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野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宽阔的肩膀,笔直的后背,修剪整洁的黑色头发,以及黑色的衬衣。
  他眨了眨眼睛,就像雾气被雨水冲刷干净一样,视野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背对着他的男人随手将一本书放到了一旁,铭尘瞥了一眼,是他收集回来的娱乐杂志,正是那一本以“铭尘”为封面尽情污蔑羞辱他的旧杂志。
  “你不应该看到这些。”坐在凳子上的男人转过身来。
  “我只想对自己的过去多一点认识。”双手撑在身体两侧,铭尘慢慢坐了起来,窗外有微凉的风吹进来,没有如镜子一般的湖,也没有翠绿的森林,他并不在森林公园的湖边别墅里。
  没有看到何文宣也没有看到何文瀚,对于睁开眼睛就看到何鸿雪这个麻烦的男人,铭尘稍感意外。
  “人们总是羡慕上帝的全知全能,但这其实也是一种负担,知道的越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只会徒增烦恼罢了。”何鸿雪看起来十分平静。
  “文宣给我的册子里并没有写明,我不可以唱歌。”看似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脖子,铭尘微微皱了皱眉头,仿佛仍然对昏迷前的记忆心有余悸,感谢这身体的虚弱让他不用装晕就直接晕了。
  “你弟弟恨我,他想杀了我,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当初要救我?”铭尘看着何鸿雪,试图从对方平淡无波的眼睛里看出那么一点点破绽,“我只是一个不再年轻的宠物,死了就死了,没有人会在意。”
  从凳子上起身,何鸿雪缓步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他端详着男人有些虚弱苍白的脸,铭尘看起来比上一次分开的时候又瘦了一些,男人低着头似乎不愿意和他对视。
  当何鸿雪伸手握住了铭尘的脖子时,铭尘闭上了眼睛仿佛随时准备好被掐死,脸上一片毫无生机的死灰色,只要想象自己是癌症晚期就行了,虽然不是那么逼真,但凑活着用也够了,他又不是真的想被掐死。
  何鸿雪的拇指轻轻摩擦着他的脖子,手指绕到了后颈抓住了他的头发,下巴被迫扬了起来,很快就感觉到轻柔的亲吻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我会在意。”安抚似的亲吻着男人的脸颊,何鸿雪搂上了铭尘的腰,后者重新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何鸿雪,眼睛里是明显的不相信。
  “没事的,我会保护你。”微笑着在铭尘额头上亲了一下,何鸿雪转头望向门的方向,“进来。”
  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个年轻高大仿佛一头猎豹一样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板着一张脸,先是飞快地看了眼被何鸿雪搂在怀里脸色苍白的铭尘,随后望向了何鸿雪,眼里不自觉地泛出敬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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