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朝(作者:平生未知寒) 第856节
是某个男子,是某个这一辈子除去穿青衫就是白袍的年轻人。
随着青槐的描绘,眼前那个人的样子真切起来,很快,便成了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
不是年轻人,而只是个少年。
在青槐的记忆里,在那场秋雨里,他在那座小镇上遇见的少年,弱小却坚强。
害怕却勇敢。
青槐看着眼前,眼眶湿润。
她也想过去喜欢别的少年,但是她也知道,除了他,她再也遇不到那样的少年了。
那么弱小的少年,那么害怕,但还是会为了她,提着一根木棍走出小院,去面对那比他强大无数倍的修士。
这样的少年,自己喜欢一辈子,又怎么了?
他活该被自己喜欢。
第723章 往事如烟
离开诡异之地后,顾泯和青槐通过通道回到崖城,只是在前往城中那条窄巷之前,顾泯还去见了一个老人。
作为师祖的晚云真人在这片战场上并没有太多的朋友,而在寥寥无几的好友里,唯独只有那个老人和他关系最好。
在一条大江上,一条渡船缓慢朝着远处而去,而此刻渡船之上,暂时也只有三个人,除去顾泯和青槐之外,还有一个人,便是那个老人了。
青槐独自一人在船尾那边找了根鱼竿钓鱼,只是鱼钩上没挂鱼饵,反倒是有种愿者上钩的意思。
在船头这边,老人率先开口,声音温和,“那姑娘是条青蛇,没想到你的人缘比顾晚云那小子要好不少。”
顾泯笑了笑,“师祖不过是不愿意交朋友,他要是愿意,怎么能没几个朋友?”
老人的那句话,明显是在前半句,但顾及青槐的身份,顾泯避而不谈,他不愿意和旁人提及这个女子的身份。
老人也是不知道活过多少年的人精了,一点就透,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很快便笑了笑,然后顺着顾泯的话说了下去。
“大概是这个道理,他脾气也不算不好,想和他交朋友的其实不少,不过是立场不同,很难相交,就像那个小和尚,自从和你成了朋友,不也每天愁眉苦脸的吗?”
老人指了指大江一侧的风景,感慨道:“和你们这几个姓顾的人做朋友,的确是很难的事情,不过要是不考虑这些,确实是谁都愿意和你们做朋友,毕竟姓顾的几人,都是人杰天骄。”
顾泯一怔,随即想起一桩事情,是他之前一直也在思考的事情,“这些年来,只有三个姓顾的人吗?”
姓顾的人很多,但能够和他们三人扯上关系的,还真不多。
老人想了想,然后摇头,“从顾宁之后,对于顾姓之人,云端那几位一直看得很紧要,在你们三人之外,并无发现别的。”
顾泯若有所思的点头,他之所以问及这件事,是因为在南楚的历史上,还有一位顾氏的先祖曾经到达金阙之上,然后离开那边,前往此间,不过他过来之后,便没有寻到他的半点消息。
老人看了顾泯一眼,说道:“这一战你虽说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但有两件事你应该是知晓的。”
顾泯点了点头,自顾自说道:“天玄山那边,不管我在战场上如何,但既然杀了他们的天骄,自然而然便要和我不死不休,而在那边,斩杀他们这么多天骄,他们如何能够放过我?”
老人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他一直以来的看法,做人除去修行天赋极为重要之外,脑子也需要拎得清,否则只会修行,有个什么意思?
“天玄山底蕴深厚,你所结交的浮梦山完全不可能与之抗衡,众多仙山,祀山凌驾于所有仙山之上,当初倒是还有一座宗门能和它比较,不过如今,已然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老人有些感慨,像是他们这些动辄活过数千年的老家伙来说,很多世上的事情,有和无不过都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看了一眼,便少一眼。
老人看向顾泯,眼见这个年轻人没有丝毫担忧和惧怕,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真的不见得害怕?”
顾泯笑道:“这桩事情,晚辈想过了,倒也没有太担心,晚辈在战场上闹出的动静越大,他们自然要越是忌惮,他们即便还要针对我,难道还能找出一大堆千秋境围杀晚辈?”
老人笑意不减,他都已经听出来了顾泯的言下之意,不是千秋境,这个年轻人就不放在眼里。
老人感慨道:“果然是一脉相承,顾晚云那小子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老人将双手放在栏杆上,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天玄山那边自然不敢动用所谓的千秋境强者,不过明里暗里,你小子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过相比较起来,也算不错了,至于那边战场,老夫可以告诉你,你斩杀那些人之后,麻烦还没有消除,或许之后有一场大的动荡,也要酝酿,你自己好好掂量。”
顾泯想起之前那刑陨在死之前,其实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对于顾泯来说,既然都已经如此,还能如何,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咬。
眼见顾泯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老人都觉得自己生出的那些担忧有些多余。
等说完这些之后,渡船已经往前面走了好一段距离了。
老人忽然感慨道:“老夫不是人。”
顾泯一怔,随即认真道:“前辈虽然没能帮晚辈什么,但有这番言语已经是不错了,怎么还能如此自责?”
老人一怔,似乎有些失神,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盯着顾泯,眼神古怪,“怎么就真那个姓顾的小子一脉相承了?”
当初第一次见面,晚云真人看着他,便直言不讳的说了一句你不是人,这让一众人都吓了一跳,毕竟那个时候,老人早就是有名的强者了。
一位千秋境被人指着鼻子说不是人,这是个什么概念。
眼前这小子虽然没有这么过分,但实际上说的事情是差不多的。
两个人都同样在正经和不正经之间,反复横跳。
老人倒也没有沦落到和这么一个晚辈计较的地步,自顾自说道:“白猿一族,这些年来,就没出过什么出彩的年轻人,这一族,看起来就是要没落了。”
顾泯苦笑道:“这我也帮不上忙,我也不是猴啊。”
老人笑了笑,“你要是愿意,老夫倒也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不错的道侣,到时你们生个孩子,想来也不会多差,也能解决老夫的问题。”
顾泯被这番话直接吓退了几步,再也不准备贫嘴了。
老人这才说道:“好些年前,你那位先祖顾宁和另外一人齐名,那人叫做白寅,你应该不算陌生。”
听到白寅两个字,顾泯的脑海里刹那之间就冒出一句话来。
万古第一剑修!
他沉默不语,没有去接老人的话。
老人倒也不在意,只是说道:“当初那位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在这世间,倒是威风八面,谁都不敢招惹。想当年,有多少修行者都在仰望他啊……”
老人好似有很多话要说,毕竟一回忆起来,所有的老人都有一种别样的光辉。
顾泯也没打断,别人的过往,便是这座天地的历史,听听无妨。
不过老人也说得不多,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回来,说道:“顾晚云那小子告诉老夫,你学过白寅的剑。”
顾泯一怔,沉默片刻,随即点头。
他虽然从未见过那位剑仙,但是也的确学过白寅诀,上下两部,那是白寅毕生的最强剑道所化,强大莫名。
老人说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在离开之前,还有个弟子。”
顾泯摇头,说起这桩事,他还是真的切切实实不知晓。
“那是我白猿一族最出彩的年轻人,却非要跟着他学剑,族内怕惹下大祸,因此用万年寒冰将其冰冻,让他生机不断,原本这被视作祸害,不出意外是还要冰冻很多年的,至于到什么时候结束……”老人仰头看着天幕,缓慢说道:“全看这天什么时候变。”
顾泯等着之后的言语。
“顾晚云之前找过我,最后我回到祖地,故意将他放走了。”老人看向顾泯,轻声道:“你们都学过同一人的剑,算是师兄弟,在这片大地上,要相互扶持。”
顾泯一怔,明白了,原来晚云真人在离开之前,还给他留了好大一个帮手。
这个帮手看着只有一个人,但实际上却是拖来了白猿一族。
顾泯都不得不佩服。
老人好似知晓顾泯在想什么,只是淡然说道:“这片天地很糟糕,所有人都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衰老且腐朽,而且这大变化一直在酝酿,无非是在等一个契机,你做的事情,或许就是那个契机。”
顾泯问道:“前辈真觉得还有救?”
老人自嘲一笑,随即反问道:“若是没了办法,你们这几个姓顾的人在做些什么?”
顾泯忽然灿烂一笑,十分开心。老人说道:“这条路艰难是一定的,但一定会有终点,一旦改变这个世间,这便是万古一来最为重要的时刻。”
顾泯对这种太大的事情,没太多想法,他做事情,都是先从眼前的事情,一点一滴做起来。
说到这里,渡船已经临近一处码头,眼前码头上,稀稀疏疏站着十来个修行者,等着登船。
能在这崖城里修行的人们,大多数都身份不凡,让他们乘坐渡船,还是真的有些扯淡,老人看了那边一眼,也不说话,身影骤然消散,便离开船头。
而在船尾处,青槐一扬鱼竿,一尾金色鲤鱼就这样被她扯上岸来。
顾泯转头笑着说道:“今晚吃鱼!”
青槐却是取下鱼钩,随手又将这尾金色鲤鱼给扔进江水里。
她要钓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金色鲤鱼,而是白鱼。
顾泯看着这一幕,也是无可奈何。
他只是喃喃道:“要是苏宿那家伙在,早就喊着生火了。”
……
……
渡船在一处名为长渊渡的地方停下,这里距离城内不远,大概慢悠悠走,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
顾泯和青槐在这里下船,并肩朝着那边走去。
一边走,顾泯一边说起巷子那边的事情,当然了,这也是怕青槐和对方起冲突,在说起那个鬼婴的时候,青槐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没说什么。
“奇人异事,藏于微末之地,这种事情,本来也只有书上才有。”青槐看了远处那些建筑一眼,淡然道:“你这份家业,有多少是自己去挣来的,亏得有两个好祖宗。”
这句话倒是实诚,在之前那边,顾泯去拿天下,依然是宁启帝布局深远,其实顾泯没做多少,大多数都是那位皇帝陛下一个人就做完了。
顾泯作为棋子,其实也就是实实在在的搏命几次。
到了这边,晚云真人虽说看着那洒脱性子,什么都不愿意为后人操劳,但说来说去,等了好些年之后,终于等到一个流淌着和他一样鲜血的后人,怎么不会上心?
毕竟这个后人不仅天赋不错,还有个更为不错的小闺女,这让晚云真人,不得不做些什么。
因此晚云真人几次动作,不仅让云端那几位,不敢轻举妄动,还为顾泯找来了白猿一族和那小巷里的几位。
顾泯以后要在某处开宗立派,其实大差不差,都有了底气。
顾泯咧嘴一笑,“在前面搏命,这怎么说,也得给点好处不是?”
青槐翻了个白眼,看着顾泯,她最开始觉得这家伙和那家伙其实差不多,但一看,眼前这家伙,天赋要比那家伙好太多,胆子也大得多,更坚定得多,生得也要好看许多。
但还是不如那个家伙。
顾泯根本不知道这位在想些什么,只是他很快便看到那条小巷的轮廓,脸上笑容灿烂。
临近小巷,一如既往在嗑瓜子的胭脂铺妇人早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只是在看着顾泯身侧又多出一个女子的时候,胭脂铺妇人翻了个白眼,有些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