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老大？”
  霍京找过来，看着他这样“落魄”，神情实在有些不自然。
  老大这几年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霍绎鸣用余光看着霍京走近，很快站定了，重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领带，毫不犹豫的往前走，雷霆万钧的，气势磅礴的，但实际上心头空空的感觉只有他自己清楚。
  “去查，苏漓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叶皓城手里。”
  “苏……苏小姐，她……”
  霍京极会看眼色，但听到他说苏漓，也是震惊的很。
  “嗯。”
  霍绎鸣听了霍京有些吞吐的话，突然站定不走了。
  “老大！”
  霍京吓了一跳。
  “霍京，她回来了，她没有死。”
  他转过身来，紧紧盯着他，神情凶狠的犹如鹰隼。
  “老大……”
  霍京欲言又止，突然，霍绎鸣出拳极快的将他勾在了地上，手扣住他的脖子。
  “那天我让你处理苏漓的丧事，你做的井井有条，很不错，可是为什么她又重新出现了，一个火化，下葬的人为什么活生生的出现了，嗯？”
  他双目赤红，
  “老大，我……”
  “为什么放她走，嗯？为什么放她走？”
  他愤怒极了，最后一句是从嗓子眼里吼出来的。
  “老大，对不起……可是她太可怜了，那天她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拽住我让我帮帮她，我实在……您惩罚我吧，只是我求您，放过苏漓吧，她是做错过，可是稚儿小姐现在不是还活着吗？您对她的惩罚也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叶少，也许她真的就死了……”
  霍京仍然以为他是恨着苏漓，甚至开始为她求情。
  “呵……你求？你凭什么为她求？！”
  霍绎鸣打断了他的话，一拳打在了他耳旁的地板上，地板瞬间龟裂开了一条纹路。
  “滚去查！”
  等霍京离开，霍绎鸣才捂着胸口猛的咳嗦了两声。
  满身鲜血，奄奄一息。
  …………
  想起她被车撞飞的那一刻，他的心口就压抑不住的绵密的疼。
  他从前也不理解自己有时在梦到她时的心疼，甚至醒来后还会自欺欺人的反问自己，她活着还是死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他发现连欺骗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
  她死了，他会难受，难受到夜夜失眠，可当他知道她活着时，他发现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重新活了起来。
  可是……
  霍京说，也许没有叶皓城她就死了？
  呵，怎么会，叶皓城无非只能提供一些医疗资源上的帮助，他也能啊。
  要是他在，那么别人也许会说，她没有霍绎鸣就死了，这样他就成了救她的人，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唇角，甚至表情中都透着一股子优越感，是的，他为做苏漓的救命恩人这件事而骄傲而洋洋得意。
  “喂？城哥让找的老中医你找了吗？明天一早就接过来给嫂子看脚知不知道？”
  他正陷在优越的思绪中，突然一道电话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从他的话里，无不透露出叶皓城和苏漓的关系，以及他对苏漓的关心。
  他拧着眉头，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呼吸上下起伏，双目愈来愈红。
  “嘭”
  突然他一下子出拳捣在了旁边的玻璃上，瞬间玻璃破碎纷飞，划破了他的脸颊和大手，但他全然没有在意。
  “老大……目前没有查到叶皓城握着苏……小姐的什么把柄。”
  霍京战战兢兢的将手里的一沓资料递给了霍绎鸣。
  霍绎鸣睨了他一眼，抽过来文件一页一页的看，没看几页，他就刷的一下将文件扫到了地上。
  “不可能！说！你是不是又在和她勾结？”
  霍绎鸣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口，情绪看起来分外的激动，全然没有了平时运筹帷幄的样子。
  因为他竟然翻到了苏漓和叶皓城的结婚证复印件，他又气又怒，他们结婚了？
  他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所以下意识的觉得霍京带来的消息是不实的，甚至控制不住情不自禁的将怒气发泄到他身上。
  他又想起来是他放走了苏漓，是他将苏漓推到了叶皓城的身边，是他将原本应该呆在他身边的苏漓推到了别人的身旁。
  “老大……？”
  人在对一件事极其后悔的时候，往往会下意识的将自己的错误推到别人身上，向来眼高于顶的霍绎鸣此时也架不住犯了这样的错误。
  他不愿意再回想，再相信，是他……一步步的将苏漓推开，甚至毁灭。
  霍京觉得现在的霍绎鸣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老大，你……”
  “你出去吧。”
  终于，霍绎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松开霍京，颓然的转过身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因为苏漓而失态而发疯，时至今日，他仍然不清楚自己对苏漓到底是种什么感情，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在他将自己的嘲讽欺侮与恨，强加到一个人身上之后，还会对她生出怎样的感情？
  是爱吗？
  他摇了摇头，那也太恐怖了。
  …………
  苏漓轻踮着脚从中医馆里出来，被外头的阳光刺激的眯了眯眼。
  本来叶皓城向把老中医请过去，可是她觉得老师傅年纪大了，来回动起来也太折腾，自己干脆出来透透气也好，于是就让司机师傅把她送了过来。
  可是自己已经出来了，怎么连司机的影都没见？
  平常他都会在外头等她的呀？
  她正疑惑的四处寻找，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捂在了自己的口鼻上，瞬间她就再也看不清东西，身体发软的向下倒……
  “皓城……”
  最后她气息微弱的叫了一声叶皓城的名字。
  后头接住她的霍绎鸣听到她的呢喃，瞬间脊骨有些僵硬，心头又气又妒。
  冷冷的哼了一声，将她抱的更紧，眼眸中是志在必得以及宣示主权一样的坚定。
  他早就安排了人盯紧苏漓，果然等到她和司机单独出来。
  哼。
  叶皓城一定一丁点都不在乎她，否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她单独出来。
  他像是自我安慰一样充满着优越感。
  当再遇见，他其实希望她过的不好，这样他就能以一个高傲的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来拯救她，好让她永远的记住他。
  做她心里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英雄。
  从前在她眼里，他毋庸置疑的高大，而如今，他不得不靠自己的自我安慰来维持这种高大，粉饰太平，自欺欺人，从前他一直很不屑这种行为，而现在他似乎甘之如饴，他宁愿沉浸在苏漓还爱他还在乎他的想象里。
  “你是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一丁点对吗？哪怕一丁点？”
  她觉得她此生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卑贱过，一遍遍的祈求，祈求她爱的人给她一个答案。
  她整个人仿佛踩在悬崖边上，而他的回答左右着她的生死，她残存着微弱的希望，渴望着他能拉她一把。
  “是。”
  他看都不看她，多一个字都不说，冷硬又决绝。
  她觉得自己的筋骨都像是被抽了，生生被推下了悬崖，一瞬间粉身碎骨。
  她笑着一直往前走，往前走，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该做什么。
  终于……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啊！”
  她惊呼一声，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喘了几口粗气，整个人还是有些迷蒙的，迷迷糊糊的伸手从床头柜上摸水喝，可是摸索了一阵，什么也没有。
  她有些不耐，转过头来想要看看自己昨晚放在床前的水杯到底去哪儿了，可一转过头来，她迅速发现……不对，什么也不对……
  扫视了几眼周围的环境，她的瞳孔瞬间一缩，惊惶和痛楚一闪而过。
  又联想到自己之前去看中医出来后被迷晕后的情景，顿时几年来的委屈愤懑和恨意瞬间迸发了出来。
  她也不穿鞋，一把拉开卧室的门下了楼。
  “霍绎鸣人呢！？”
  蔷薇苑还是刘妈在打理，本来看到霍绎鸣把“已经死了”的苏漓抱回来，她就又疑惑又不满，心事重重的擦了半天桌子，让苏漓这一吼，顿时一个哆嗦。
  “艾玛！”
  自从苏家破产，苏漓又被圈养在蔷薇苑后刘妈就不再害怕她了，仗着苏漓的无心计较一次次的欺负她。
  所以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后，她依然以为苏漓还是以前的苏漓，登时瞪起了眼睛。
  “你怎么跟人说话呐！先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吗？”
  苏漓轻哼了一声，也无心跟她吵闹，转身进了院子。
  没想到刘妈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
  “苏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告诉你，先生已经把稚儿小姐接回来了，你别以为自己诈死一回就能勾着他不放！”
  刘妈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还恶意的用指甲扣着她的皮肤。
  但她错估了苏漓，这一句话更是扇旺了她的怒火。
  “啪！”
  苏漓出手极快，
  “我勾着他？呵——你放心，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稀罕勾着他不放！”
  刘妈被她的一巴掌打的愣愣的，
  连霍绎鸣从外头进来也忘了做反应。
  苏漓撂下一句狠话，鼓着气的一转身，却一下子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霍绎鸣在别墅外边就看到苏漓从屋子里出来，知道她可能想要“逃走”，所以连车都来不及停就匆匆过来，然后就听见她气呼呼的“宣誓”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也不稀得勾着他不放。
  那一刻他其实是有些气短的，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然后苏漓就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他顺势紧紧的拥住了她，不自觉的因为她的“投怀送抱”而心情特别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反复无常。
  甚至几年来左胸口的空怆，一瞬间被填的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