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节

  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抱拳道谢。忽听外头人声喧嚣,他刚刚变色站起,一个家人已经快速跑进,“大王!轩辕大人,二少回来了!”
  轩辕镜喜形于色,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立即道:“撤开护卫,快请!”
  家人出去传令,外头围得水泄不通的护卫立即让开道路,轩辕玘带着一队护卫昂然直入。轩辕镜和黄金族长急忙出来,轩辕镜父子关心,一眼看见轩辕玘有一只袖子空空荡荡,顿时惊住。
  “我儿……你这是……”
  轩辕玘站在灵堂上,一眼看见那个巨大的黑色的“奠”字,再一看四面众人改换的神情,心中忽然一股恶气升起。
  他伸手一指那“奠”字和棺材,“给我砸了!”
  轩辕镜只觉得耳中轰然一声,晃了晃,黄金族长一把将他扶住,愕然道:“轩辕玘,你这是……”
  话音未落,轩辕玘身后那群护卫已经蹿了出来。
  他们身形一动,所有人才注意到,这群人不是轩辕家护卫!轩辕家护卫没这么高的轻功!
  如游鱼如泥鳅如鬼影,如一道道灰色的旋风,刹那间便出现在梁上、屋顶、棺材上。撕扯撞砸声哧哧砰砰连响,雪白帘帐撕毁,奠字砸落,棺材砸断,香炉倾倒,撕碎的黑白布片漫天飘落,灵堂内也似下了一场黑白雪。
  尖叫声起,吊客们慌不迭向外狂奔,逃窜碰撞,台阶下翻跌一大堆朱紫权贵。
  “住手!住手!来人!来人!”轩辕家的人奔上来想要阻止,但谁能及得上裴枢等人的速度?外头的护卫匆匆赶来,却被灵堂里狂冲而出的吊客堵在阶下,只看见棺材板和碎片,噼噼啪啪地丢出来。
  到处都是丢落的物品,到处都是被挤压者的哭喊,一时间轩辕家的灵堂,也成了地狱。
  轩辕玘原本还紧张畏惧,然而此刻看众人疯狂退避,凛然怯弱,他是轩辕家著名浪荡子,见惯众人嫌恶,生平第一次看见别人对自己恐惧的眼神,顿觉心胸畅快,恶气大出,忍不住昂头哈哈大笑,面目扭曲,狰狞如鬼。
  人性之恶,一旦被唤醒,漫天满地便绽了黑色的芽。
  轩辕镜由人半拖半扶着拖到侧门,脸色惨白,眼睛直向上翻,已经快要晕去。
  灵堂片刻已经被砸烂,轩辕玘一甩袍子,跳上供桌,指着轩辕镜道:“爹!把家主铜书给我!”
  “你……”轩辕镜勉强支撑着不晕,听见这句眼睛一翻又要晕了,“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二少你做下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是为了家主之位,你也配!”他身边一个轩辕家族的长老怒声道,“家主之位不是你爹说了算!是要家族全体长老合议同意才行!你要到了铜书,我们也可以作废!就凭你这心性行事,这辈子做梦!”
  “老狗,你敢和我作对,我让你这辈子去黑水泽做梦!”轩辕玘指住那长老,狞然一笑,“家主之位不给我给谁?老大已经死了!其余所有家族有权继承的子弟,统统都死了!轩辕家只剩我一个直系嫡系子弟了!你们不给我,难道还想给血缘不知歪到哪里去的旁支七系吗!”
  “什么!”这下连要晕的轩辕镜都醒过来了,几张老脸煞白地盯着轩辕玘。
  轩辕玘更加快意,想要双手叉腰,才想起自己断了一只手,剧痛袭来,心中更恨,只觉自己已经吃了这许多苦,家主之位,现在不给也得给,不给就杀人!
  “没看见我身边的人都换了吗?没看见护卫都没回来吗?要不要放个烟花召唤他们回来啊?王长老,你的侄子也在天灰谷附近呢,你不是想扶持他的嘛?快点唤回他啊!”
  那长老骇然盯着他,换在平日只当他虚张声势,此刻却不敢不信,退后一步,颤颤巍巍伸手放出烟花,仰头等了一会,看见天际毫无动静,脸色惨白。
  这种互通信号的烟花,看见了按规矩就要立即回复,如今迟迟没有消息,那就是真的有变。
  “怎样?”轩辕玘哈哈大笑,在景横波等处受的惊吓恶气都发泄在自己父亲长辈身上,“交出家主铜书!这位子,就该是我的!”
  “不!”出声反对的竟然是轩辕镜,“轩辕家不能交给你!你身后这群人来路不明,你一定和外人达成了协议,带了人来捣乱,要毁了轩辕家!说!这些人是谁!”
  轩辕镜须发戟张,眼眸赤红,盯紧了轩辕玘,他又是家主又是父亲,多年积威,轩辕玘气焰顿减,身子一缩,向后一退。
  “说,谁!”怒吼声震动屋瓦,轩辕镜脸色发紫,长老担心地看着他,怕他一不小心就厥了。
  “还能有谁呀,我呗。”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犹自带着笑意。
  声音慵懒微带沙哑,属于女子魅力无限的声线,轩辕镜却像听见鬼泣,惊得浑身一颤。
  他一抬头,脸色已经不似人色。
  人群忽然分开一线,先走进一大群彪悍武勇的男子,那群男子看得轩辕家族的人眼眸都一缩——赫然竟是封号校尉!
  封号校尉,什么时候会给人开路?难道是成孤漠?可刚才明明是女子声音,而且就算成孤漠,也没资格让封号校尉给他开路。
  人们忍不住踮起脚尖,才看见封号校尉人群簇拥中,一个女子,含笑缓缓步来。
  素衣广袖,身姿窈窕,一头乌发微卷,在风中微微扬起,半遮了她含笑的眸,她眼神那般缓缓一转,所有人都觉得心头猛撞,似被绚烂的霞光,忽然迷乱了视野。
  轩辕玘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眼前女子,才是他毕生所见之第一。
  “是你!果然是你!”轩辕镜大呼,身子向后一撞,被什么东西硌着脚步,他一低头,看见脚下踩的正是儿子的棺材板,一时心中狂乱悲愤痛苦潮涌而来,他霍然回头,狠狠盯住了景横波。
  景横波依旧微笑,毫不退让,和他对视。
  这般憎恶苦痛眼光啊,她也有过。
  那一夜也风雪烈,那一夜也冬风寒,那一夜群臣大军逼宫于宫城下,静坐示威,请愿胁迫,一群人联手,用尽手段,将她逐出帝歌,让她失去朋友和爱人,让她懂得这人世间背叛和寒冷的滋味,一柄刀插入血肉,一段雪塞上心头。
  那群人中,有他,站在最前方,正义昂然的嘴脸。
  怎能不报?怎可不报。
  现在,不过刚刚开始。
  “果然不愧是家主啊,头脑就是比别人清醒点,”她笑吟吟伸指点了点轩辕镜,“这样简直太好了。你可以清醒地看见轩辕家族即将面临的灾难,清醒地看清你们将要不可控制地走向灭亡,清醒地一天天等待崩毁和死亡。就像一个重病者,眼睁睁地看癌细胞侵蚀自己的身体。从内脏到大脑,直到停止呼吸……啊,我想到你要面临这些,就觉得,真爽。”
  “景横波!”轩辕镜忽然镇静下来,嘶声道,“你有本事,就来杀了我!”
  “nono,杀人最不好玩了。”景横波摇手指,“我杀你干嘛?你早早死了,就看不到轩辕家族倒霉了,那不是太便宜了你?”
  “你做梦!只要我在,我不会允许轩辕玘得到家主之位!”
  “不给他给谁呢?”景横波奇怪地道,“马上你就要中风了,你们轩辕家可以继承家主的子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你这家主之位不传给德才兼备的二少,难道放在那让一群外人抢吗?”
  轩辕镜似被击中软肋,浑身一颤。半晌大声道:“你是在危言耸听!轩辕家可以继承家主之位的子弟那么多,很多还在帝歌,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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