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节
“可以吗?”
“去吧,有事我会和他解释的。”
贺夫人的眼睛里顿时波光潋滟,当下胡乱点了点头,扭身就走了。
她身材婀娜多姿,气质又不似寻常女人,哪怕是这样喜极而泣地点头疾走,也比旁人要风姿绰约,看的不少青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贺穆兰回了外室,向一干新朋友拱了拱手,笑着说道:“一个故交家的子侄来找我,年纪太小,家中族姐不好接待,我让她把他送到我这里来了。”
“子侄?哈哈,不会是个小屁孩吧?来来来,让他过来,听听大人们都在聊什么,保证提早成人!”
独孤诺哈哈大笑着调侃。
“花将军既然有客,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几个卢家子弟觉得有些不妥,带着几分不安开口。
“无妨,他的父亲也是个直爽之人,虽然年纪小点,但胆子却大,你们不必避着他,就当是我家的子侄相处就行。”
贺穆兰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表情。
这些儿郎想了想,花木兰是普通军户出身,既然是故交,那一定也是军户子弟,最多不过是军中那个将领家的孩子,也不怕怠慢了人家。
军户或将门的子弟都是开得起玩笑,经的起搓揉的糙小子,这群少年大多是将门出身或者鲜卑旧族出身,当场笑了起来,气氛又是一松。
就在此时,宇文家一个青年怅然若失的看了眼门外,有些腼腆地问起贺穆兰:“花将军,贵府那位最近主持内务的族姐……咳咳,听令堂说,是因为家中有恶妇欺凌,被嫡妻打出门去的……不知……还有没有再嫁的意思?”
魏国人口并不多,男子打仗死的更多,故而从国家到乡中都提倡改嫁,妇人改嫁并不为耻,夫妻如果不合和离的也有不少,再嫁的女郎都过的不错。
也是贺夫人实在气质太过独特,这些青年经常出入内宅,贺夫人尽管全力避让了,总有接触的时候。
好在贺夫人举止并不轻浮,否则就不是一个青年询问的事情。
“宇文家的,你下手可真快!我们这一干兄弟可都没婚配呢!”
一个少年很是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
“我正想问,给你抢先了!”
“喂喂,你才十六,毛都还没长齐,人家花将军的族姐都可以做你阿姨了!”
“你懂个屁!”
“你才懂个屁!”
贺穆兰听得头都痛,再看陈节紧张地看看自己又看看这几个儿郎,只觉得头更加痛了,连忙说道:“我这族姐只是被赶了出来在我这里暂居,还没有被夫婿休弃,也没有和离,名义上还是有婆家的人,各位还是别再提……”
“什么!还有人敢占着,咳咳,还敢如此暴殄天物?花将军,你要不敢惹,和我们说说,看我不找上门去打的那个畏妻如虎的孙子满地找牙!”
宇文家的郎君顿时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
“就是就是!打死这个负心汉!”
“吃着锅里的想着碗里的,也不考虑考虑那些连饭都吃不到嘴的!”
“所谓是英雄救美女,说不定也是一段佳话。花将军,你也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之人,怎么就不帮你族姐出出头?”
满屋子男人都露出“你这样不对的表情”,凑上前去开始对贺穆兰游说。
“那负心汉家住何处?武艺如何?我们去找他要休书,实在不行打上一架,那嫡妻应该乐意交出休书吧?”
“你们真是……”
“什么嫡妻负心汉,真是听不下去了!”
屋子的门突然被人一下子推开。
粉妆玉琢的小公子铁青着脸站在门外,身边是已经羞得掩面而去的贺夫人。
“你们这些闲汉,不思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一天到晚想着别人家的妻室,还要不要脸!”
幸亏他听到消息赶来了!
他就知道他父亲也坐不住,否则不会任由他跑来的!
满屋子人看着羞跑了的贺夫人,脸色变得微妙起来,更是开始考虑“拳打负心汉”、“掌掴悍妇人”的可能。
独孤诺性子最直,见这小屁孩连跨过门槛看样子都要人帮忙的样子,说话却老气横秋的,当场就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花将军,你这子侄,怎么半点都不可爱,跟个小老头似得!你得好好教教他,要不然,咱兄弟几个帮你好好教教这个小家伙?”
拓跋晃脸色更坏,贺穆兰也是头疼欲裂。
妈蛋!
她好像已经看到了这群儿郎凄惨的未来了怎么破!
☆、第463章 荒谬至极
这世上带伤打仗的将军不少,可是像她这样断了手还带着一堆嘻嘻哈哈的少年将军出战的,能有几个?
被赶鸭子上架强令着上前线支援的贺穆兰,眼泪都快出来了。
其实吐颓山对柔然的战事一直很顺利,就是穆寿那边一直不能大捷,而柔然人又有渐渐往西退的意思,所以朝中对穆寿开始产生了不满。
真正让拓跋焘下定决心将穆寿调回来的,是京中某个宗室被捕后的口供。
这些人供出他们曾经撺掇穆寿谏言,让太后和小太子去南山别宫暂避。穆寿原本就担心出了事自己跑不了干系,当即就答应了。
虽然宗室们都说穆寿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可一个耳根子这么软这么容易被讨好的将领,被放在吐颓山这种紧要的地方,拓跋焘自然是不放心。‘
然后拓跋焘又想御驾亲征了。
之前拓跋焘差点被压死在乱石阵、差点被洪水淹死的事情只能说他运气好,一干大臣那些天做梦晚上全是他们的陛下被各种陷害而死的场景,许多老臣把拓跋焘从娃娃那么大辅佐到如今英姿雄发英明神武可谓是操碎了心,对待自己家子侄都没有这么呕心沥血,再见他要“御驾亲征”,差点没一头撞在柱子上磕死以死明鉴。
拓跋焘是“以进为退”习惯了,一开口就要自己上,但臣子们已经快疯了,武将们更是蹦着跳——所谓养兵一世用兵一时,你养了我们就是这时候用的,这时候你敢不用我们?!
最后,更是丧心病狂地把贺穆兰拉了出来:“长孙司空不是说花木兰的名字在柔然能止小儿夜啼吗?虽说他现在肩膀有伤,但正面原本就要让柔然溃败,管他怎么溃败,只要溃败了就行,叫花木兰多领点人马,只要吓退了他们就行!”
一夜之间,贺穆兰家将军府的门槛差点被人踩破。拓跋焘也乐得为贺穆兰造势加结交一些香火情,干脆大笔一挥——不是要多领点人马去吓唬人吗?我的羽林军还在北方交给库莫提指挥呢,实在没多少人,管你能弄多少人,带足够人去吓唬就行。
又附了一句,粮草自筹。
人人都知道贺穆兰是穷光蛋,让她粮草自筹,那意思就等于是给她扩充募军给开了方便之门,贺穆兰见陛下都这样决定了,一封军贴一下,整个平城和她有点交情的儿郎们全部带兵来了。
这家五百,那家八百,十几家人凑起来,愣是凑了两万大军,还都各自自带粮草、装备。再加上两千多的精锐虎贲,两万多大军一齐出城,自那天之后,平城之中就没有百姓南下了,原本已经逃出京城的百姓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领着这样的军队,贺穆兰也只能苦笑。如臂使指是不可能了,只能祈祷各家跟来的家将都是宿将,别一上战场,她舞旗让人上,结果人家退,她鸣金要收兵,这群子弟兵们全冲了就行。
但就单拿吓唬人来说,再也找不到比这批人更加合适的了。
每家为了表现出家中的势力,战马均找的是混一色的,像是独孤家,八百骑士骑的全是黑马,毛皮光溜的犹如乌黑的缎子。
宇文家则全是白马,他们是东部鲜卑,尚白,白衣银甲白马,日光下奔腾起来,几乎能闪瞎人的眼睛。
哪怕家室最差的几家,也俱是鲜衣怒马,甲胄齐整,要不是拓跋焘在花木兰临出行前把高车最近赶制出来的甲胄武器全部赐给了虎贲军,恐怕虎贲军夹在其中,就跟跑错了地方的叫花子似的。
照理说贺穆兰带着这么一支拉风的队伍出行,应该自豪骄傲加兴奋才对,实际上贺穆兰心都要给操碎了。
“什么?要如厕?荒郊野外哪里有厕房,自己跑远点解决,拉完了快马追上队伍!”
贺穆兰板着脸看着面前的卢家小郎。
“你当这是出游行猎呢?我们要最快速度赶赴吐颓山,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不是我娇气,我方向感实在不好,原地转个圈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卢家小郎讪笑。
“那就找个家将给你擦屁股加顺便指路!下次这种小事不要来找我!”
贺穆兰整个肩膀都被打了绷带,寇谦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受伤的肩膀几乎没有了知觉,但这并不代表她的手能随便动。
按照寇谦之的话,这伤要好好养上一年才能好,此次出征,也是能不动武就不动武。
要想不动武就把别人吓跑,就得出奇招才行。
一行人保持着急行军的速度,好不容易到了吐颓山,就见到老远的地方一骑烟尘过来,正是穆寿带领的骑兵。
和贺穆兰一起来的还有罗结派来的候官曹要员,来这里是为了提走穆寿,将兵权交给贺穆兰指挥的,那一骑烟尘而来的显然是穆寿的私兵,见来了这么一支大军,再看到旗帜打着的是“花”,居然还不高兴,为首的将领有些倨傲地对着贺穆兰传令的伯鸭官说道:
“没接到长孙司空的命令有援军过来,更何况我们现在节节胜利,根本不需要援军,花将军的人马还是回京去吧……”
他说此话时,刚刚到达吐颓山的只是虎贲军的先头部队,看着最多三千人马,可没过一会儿,这位倨傲的将领脸色就绷不住了。
漫天的烟尘卷的四处灰蒙蒙一片,大地的震动不停的传来,从地势较高的吐颓山往远处看去,直接南边不停的有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且一望皆是精兵,有些甲胄和战马的状态,看起来竟不亚于羽林军!
这一下,穆寿手下的将领们有些架不住了,其中几人立刻打马就回大营去找穆寿,贺穆兰也不多啰嗦,驾着马率先上了高坡,一看对方柔然大营竟好整以暇的在巡逻,不由得大吃一惊。
“我们占据高地,人数、士气都不亚于对方,为何在这里待命?如果发动冲锋的话,对方应该早就溃败了才是啊!”
穆寿手下的将领有些讨好地摇头:“你们不知,这些柔然人表现的太从容了,宜都王担心他们有诈,或是事先布下了埋伏,所以数次以兵引诱他们出阵,他们都不上当,我们只能更加小心……”
原来长孙道生三番四次催促穆寿一举全歼对方却无果是这个原因!穆寿稳成这样,就不怕延误军情吗?
还是真的如罗结猜测的……
贺穆兰看了看身边正在小声议论着什么的白鹭官,心中也有了些不满。
“柔然人开始退了!”
那罗浑眼尖,看到吐颓山北面那些柔然人突然开始拔营,立刻撮哨一吹,震的虎贲将领全部登上高坡。
只见得对面的柔然人开始拔营卸帐,连木柱都不要了,只收起帐篷,就把所有的东西往牛羊上装,更有大批柔然骑士开始改变阵势,阻挡在靠南的方向,掩护营中其他人装载物资。
这是要逃跑的迹象。
“柔然人大概收到陛下回京的消息了,或是得到了什么其他的消息。”贺穆兰心中有数,冷笑着抽出腰间的号角。
“想跑?抢了我们的牛羊女人就想跑?”
呜噜噜噜噜……
进攻的号角声突然传遍三军。一干贵族子弟们早就等着杀敌等的蠢蠢欲动,这次是来真格的,又不是虎贲军的演练,顿时一个个摩拳擦掌,开始更换冲锋用的战马,命令马奴牵走自己的替马,驾马来到贺穆兰身后的虎贲军两翼。
“花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
穆寿终于驾着他的坐骑匆匆赶来。
“你是要夺权吗?没有陛下的圣旨……”
“宜都王,京中有人发动宫变,陛下令我们保护您回京,以免家宅有失。”几个被俗称为白鹭官的候官曹官员立刻举着拓跋焘的手谕挤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