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她眼睛透过窗子往车后座瞄了一眼，当下张嘴刚要嚎得更大声，就见驾驶座的男人突然把车窗玻璃摇上了。
本来还想开着给小安透透风。
外面这回真是顿住了，突然传来大力敲玻璃的声，敲了几声见没人应，妇女这才骂骂咧咧走了。
她也怕闹得太大军队来人管。
“嗤，拿个孩子做戏......”林安闭着眼靠在座位上，听人走了，哼哼着嘟囔一声，小风透过霍城那边开着的窗户一吹，倒是挺舒服。
青年本就生的白皙俊秀，如今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吹风，倒像是午后吃饱喝足打盹儿的猫咪，让人忍不住就去摩挲几把顺顺毛。
霍城见了，动了动手指没伸过去“顺毛”，他干脆不去关窗户，只向外看一眼，锐利的眼神将那些试图透过车窗打量的视线一一逼回。
“呸！牛气什么......”表情流里流气的男人被吓回了视线，有些没面子地啐了一口，凑到另一个男人身前，小声道：“强哥，他们那车是真不错，要不要......”他比划了个手势，意思很明确。
被叫做强哥的男人面相阴狠，眼睛里透着凶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隐晦地打量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车，又看到驾驶座上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后，收回目光，顿了顿，说：“他们不好惹，那个男人看着像条子。”
“不会吧，条子能开这么好车......”猥琐的小流氓赵东悄悄瞥了一眼车上的男人，胳膊有点起鸡皮疙瘩：“还真像。”
像他们这样的流氓，比一般混混要厉害，又不算正统的黑道团体，跟上面没勾结，自然最怕警察军人之类的。
这类人就是他们的天敌，哪怕就一个，看到了也不自觉腿发软。况且车里那个，一看就和派出所里的不一样，其实在那摆着，他们这样的流氓更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强哥，你说他是不是......”赵东指了指远处的军绿色卡车，又做了个向上的动作，意思对方是不是军队里的。
不能是一般小兵，这个年龄，大约是有点职位的，不然也开不来这么好的车。
强哥想了想，对赵东道：“应该不是前面队伍里的，不然位置也不会这么靠后，其余的......说不好，总之叫兄弟们注意盯着点，暂时不要惹他们。”
“可是那车，车上准有好东西......”赵东犹豫。
“车个屁，先看看再说！”
强哥能当一伙儿流氓的老大，也是有些脑子。
要说龙强，算是小有名气，末世来临之前集结着一群混混也不做收保护费这种小买卖，反而是去跑运输。
龙强这人有几分脑子和人脉，集结了二十来个小弟，能开车也能干仗，这几年干下来干得风生水起，光自己的大货车都有两三辆。末世来临之后，这群小弟死的死，变怪物的变怪物，总共剩下不到六个人，跟着他躲躲藏藏，一路弄来了不少吃的喝的。
别的都还好说，就是车不够，跑运输的大货车他们逃命时就开出来一辆，让兄弟们总呆在后车舱里也不是个事，龙强这才想着弄辆性能好点的小车。
前面那辆路虎来得晚，自然打眼。
赵东想着，眼神不由自主又偷偷瞄向不远处的路虎，却正与一双眼睛对上。
是坐在副驾驶的青年，原本被驾驶座上的人挡着，靠在座位上休憩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做起来了，冷冷淡淡的眼神似是漫不经心瞄向窗外，正与赵东的视线对上。
眼神的主人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视线轻飘飘晃过赵东，在他身边的龙强身上一掠而过，眼中突然带了一丝冷意。赵东被那眼神注视着，不由收回视线看向别处，觉得浑身不自在，胳膊上莫名冒出了一小层鸡皮疙瘩。
“怎么了？”龙强听到动静回头，见手下突然犯冷，上下摩挲胳膊，不经心地问了一声。
赵东不自在地摇摇头，“没，没什么。”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回想起刚才见过的那个人，只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是谁呢......
“怎么了？”车内，霍城察觉到林安情绪有些不对劲，出声问道。
林安同样摇摇头，勾起嘴角，心情似乎不错：“没事，看到了几个熟人。”
几个他心里不知杀了几百遍，原以为这辈子遇不到，却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熟人”。
霍城顺势向窗外看了一眼，却也没多问。中午的时候，又有几十辆车从不同方向驶来，缓缓停在了体育场周围。周边的空地已经被各种车辆和人群占满了，不少人在车上或是周围随便铺些东西席地而坐，嘴里嚼着干面包和方便面，向周围人打探消息。
“......听说军队的人晚上就走，要是汽油不够用，可以那粮食去他们那换......”
“去哪儿换？”
“喏，看到没有，就那处停着的货车，已经有人去排队了......”
“......知道什么个价位吗？我们家的汽油还真是不够了，就是粮食也不多呀。”
“说不准，他们那好像有定价，你去看看呗。”
幸存者们正窃窃私语小声闲聊着，一边吃饭一边交换彼此知道的消息，就见军队那边过来了一队人，拿着喇叭穿梭在人群里广播道：
“居民们请注意，今晚十九时将准时出发，请大家提前做好准备......我们提供物资交换，汽油食物不足的，请带好你的物资到临时交换点交换......再重复一遍......”
所谓的物资交换，就是带的汽油不够了可以用粮食换，粮食不够也又可以用别的物资换，总之能吃能用的，大多可以换来点急需的东西。
要是吃的用的都没有，随身带着金条银条或者其他硬通货的，也可以去交换点交换。
有些事情林安想说了自然会说，他并不是二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对着有心思的人的一切都急于探究，该了解的总会了解。
☆、第33章
现在末世才刚刚开始，硬通货还没到后来烂大街一文不值的地步，就说从前打仗的时候，大户人家逃命还得随身带着点金子呢。
连如今首京基地的大佬都不能免俗，甚至升起了趁乱囤积一批黄金的念头。
老百姓却没这么多想法，很多人为了填饱肚子，都忍着肉痛将自家的金银首饰换成了吃的喝的。
林安坐在车上，透过窗子看着，心中暗想：这些人现在心疼，以后却要庆幸了。至少现在一条金项链还能换来两包饼干，再过半年，一块金砖都不一定能换来几颗米。
“我去看看？”霍城关上车窗，扭头对林安说。
林安眯缝着眼，感觉吹了有一会儿风身上清亮多了，他有心下去透透气，就说道：“我去就行了。”他们倒是不缺物资，趁着人多打听点有用的消息也挺好，
霍城闻言就问：“身上有力气了？”
林安笑笑：“恢复了点，正好下去透透气。”
霍城说：“不舒服了就回来。”
林安笑道：“行，我就溜达一会儿。”’
林安背上包开门下车，完全无视周围若有似无的贪婪视线。实际上不止他们，很多看上去不错，面积又大的车子都在被暗地打量着，嘀咕车里究竟带了多少东西。
乱世嘛，总有人想要趁乱起势，做些欺软怕硬的勾当。
临时交换点占用的是室外体育场的篮球场，大货成后门敞开，门前有桌椅，坐着负责登记的人员。周围站着几个端枪的大兵，笔直挺拔，气势如刃，让那些眼红于货车中小山一样物资的人们不敢有丝毫异动。
林安不算晚，排了个靠前的位置，前面就有六七个人。
“唉，哥们儿，打听个事呗？”林安晃悠过去，排队也不好好排，有意往身边站岗的大兵跟前站，从背包里掏出一包烟三两下拆了递过去一根。
那大兵看了看林安手里的烟，和身边一起站岗的同伴对视了两眼，面色不变的伸手接过烟，迅速装在口袋里，说道：“问吧。”
林安见两人板着脸，严阵以待的模样，就笑道：
“哥们儿别紧张，规矩咱懂，不该问的肯定不多问，就问点小事，”说着，他又抽出了根烟递给另一个大兵，对方接了才说：“就是问问，咱们军车路不路过冯村？”
“你问这个干什么？”
虽说事不大，说出来这也算是泄露军队行程了。
见两人神色犹疑，林安摆摆手叹了口气道：“嗨，其实也没什么，咱在乡下有亲戚，想着要是路过的话，也好去看一眼。”
两位大兵对视一眼，其中更年轻一点的表情缓了下来，理解说：“算了，也不是什么机密，这种时候像哥们儿你这样还能惦记这亲戚的也不多，冲你这情义劲儿咱也告诉你了。”
“跟你透个底儿吧，咱们这次会首京不走国道，那儿早就被堵死了，队伍里这种大车走不了。”
说着，他指了指前面的大吨位货车：“看到没，这大家伙里装的全是物资，咱们首京基地的吃喝都在里面了。上面重视，就怕路上出什么事，特意定了条稳妥的路，就从锦市的郊区穿出去，直接走小道，那儿车少。”
另一个大兵也说了：“经不经过冯村还真说不好，不过冯村旁边那条路肯定是要走的，你要实在担心，干脆晚上扎营的时候摸过去看看，第二天早上大队伍走之前能赶回来就成，多了我们也不能再跟你说了。”
“唉，理解理解，哥们儿们都是有任务的，不好多透露。”林安连连笑道，干脆将手里那包烟全都塞进其中一个人的手里，笑着说：“能知道这么多就够了，谢谢你们啊。”
什么，都是小事！”
这两个大兵大约是入伍许久了，都是老油子，脑子灵活。其中一人接过林安手里的烟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就也快手快脚塞进兜里，有些不好意思说：“几句话的事，也没帮你什么大忙。”
林安连连笑说：“哪儿啊，有你们这几句话，咱心里也有个底，帮大忙了!”
两个大兵还是觉得占了林安便宜，毕竟那包烟不是便宜货，如今这光景烟这种东西更是值钱，队伍里这种物资都是紧着上峰享用的，哪儿轮得到他们。
两人想着几句不痛不痒的消息就收人家一整包实在不好意思，就道：“你们的车在哪儿，到时候我们哥俩安排安排，在队伍后面给你们整个靠近的位置呗。”
靠近军队的位置好，前面有人开路，还安全，跟军队离着近，不怀好心的也不敢随便动手。毕竟现在可不是什么和平年代，大兵们一个枪子儿，死了都没处伸冤去。
“那感情好，谢谢了啊！”林安一听这话，立刻高兴地道了声谢，却也没十分当真。
“下一位。”还想再说点什么，前面就听人喊道：“下一位快点。”
“唉，来了。”林安应了一声，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向前走了几步站在登记桌前。
“换点什么？”登记人员态度不错，看着林安背了个不大的背包，以为他要用金银珠宝换东西，便耐心讲道：“金子银都可以按克换粮食，钻石按件，玉石要看成色。”
“这玩意咱们还真没有，穷人一个。”林安笑了一句，从背包里掏出一大桶士力架——超市专卖的那种大包装，“这个可以换吗？”
登记员显然对这桶士力架更加感兴趣，态度立刻更好了：“呦，这可是好东西，广告上怎么说来着......横扫饥饿......好像是这么一句，热量高着呢，就适合咱们赶路吃，说吧，想换点什么？”
林安想了想：“换个折叠炉，再要半箱燃料。”
林安口中的折叠炉，又称德式便携炉，是户外行军最常见的东西，算得上是军需，不过某些野外装备店里也能买到。整个炉子是镀锌板做的，强度高，承受七八斤的重量不在话下，折叠起来只有手掌大小。
至于他所说的燃料，就是固体酒精块，巴掌大小，有些饭店里做麻辣香锅就爱在锅子底下点一个，半箱五包六十块，能用上好一阵。
那登记员显然也没想到林安会要这些，听了他的话，眼睛里显出了两分兴趣来：“怎么，兄弟以前是玩户外的，还是认识咱们队伍里的？这东西一般人还真想不起来，等着，找人给你拿去啊，这东西在别的车上呢。”
折叠炉和酒精块都是军需，消耗量不大，物资车上存了好多。
“嗨，我哪儿知道啊，身边有人懂这些。”林安笑了一声，摇摇头。
他是真不懂这些，初中毕业在饭店里打工的穷小子，也就见过后厨的液体燃气炉，户外这种东西哪儿有闲心闲钱去玩。
倒是霍城，在他下车的时候特意提了一句，价钱也帮林安开好了，看这登记员的意思是价格正合适。
一大桶士力架换个炉子加半箱燃料，不多不少，现在粮食是最值钱的，其余物资都要靠后。
林安现在越来越怀疑霍城是不是在军队里呆过，什么都懂。
可若说霍城是个当兵的，林安还是那句话——不太像，霍城身上没什么正气凛然的意思，看着就不像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偏偏又不像是沾黑的。
心中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也没再过多探究。管人家之前是干什么的，现在好就行。
“下一位。”东西交接完毕后，登记员又开始叫道。
林安身后排着的是个年轻姑娘，只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漂亮的蓝宝石项链，递过去，神色有些焦急道：“你们这能不能换药，我男朋友发高烧了，阿司匹林，布洛芬都行。”
林安心中暗自摇摇头，并没有多管闲事去告诉那姑娘，退烧药是不管用的，就要看你男朋友挺不挺得过去了。不止是这个姑娘的男朋友，从早上到现在，光是周围发烧的人，已经不止两三个。
林安心里明白，离t病毒真正爆发的日子不远了，或许就在明天，后天......他们跟着军队离开，未尝没有冒着风险，可风险也总伴着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