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之上 第87节
“嗯,”大柳认同地点头,“反正阿超也没介意过孩子是谁的,说不定真能成。”
第105章 突破
曹胥没有提前告诉陈飞麟今晚要去哪,吃完午饭他和大柳先走了,让陈飞麟留下陪曹嘉。
曹嘉的精神还是不好,曹胥做的几道菜都是她爱吃的,但她没怎么碰,反倒是陈飞麟给她点的甜品外卖被吃光了。
曹胥走后,曹嘉回房间睡觉,陈飞麟则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新闻里到处是和年味有关的报道,包括春运的画面都是热闹的。看着那些背大包小包行李,在火车站等着回家的人们,陈飞麟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这些年他一次也没回家过年,就连平时也不可能与家人联系。
做卧底的事由老吴一手安排,他的身份,履历早已和‘陈飞麟’无关了,林超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可能去见陈飞麟的家人。
不过虽然不能见面,但是老吴经常会带给他家里人的消息。
比如虽然放弃了临床学,但是明年就能从同济的药学院毕业的陈初燕,还有身体比过去差了许多,但还算健康的父母,他们依然在老家耕作,等待他出狱回家的那天。
时间过得真快。
点了根烟抽着,他目光放空地望着电视屏幕。
以前在牢里觉得度日如年,每一天都是煎熬,现在出来后,一晃眼就大半年过去了,连重新遇到陈洛愉都有一段时间了。
那年判刑之前钟航来看他,说陈洛愉出国了。他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没想到如今不但见了,还差点又在一起。
如果刘丽亚知道了,会不会提着刀来威胁他?
仰靠着沙发椅背,尼古丁没能提神,反倒是朦胧的烟雾让他闭上眼睛,耳畔的电视声如同催眠一般渐渐远去,他很快睡着了,在梦里又见到了陈洛愉。
他们睡在那张还不曾烧毁过的床上,两个人翻来覆去地折腾,衣裤和被子掉落一地。陈洛愉浑身都是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最后还被他干哭了,口齿不清地叫着不要,他却一下比一下更用力。
低头吻着那两片睫毛上的泪,他心里也不舍得弄痛陈洛愉,只是不想停下,想抱紧怀中这个人,一直一直占有下去。
傍晚五点左右,曹胥给陈飞麟打电话,确认他还在曹嘉这里后,曹胥开车过来带他去个地方。
他问去哪,曹胥没说,等车子开出收费站,拐进县道后,最后一抹霞光也被浓黑的墨色吞噬了。
曹胥打开车载音响,见陈飞麟的右手搭在车门上,脑袋歪歪地看着窗外,便问:“下午嘉嘉一直在睡,你没睡过?”
“在沙发上睡过了。”陈飞麟随口应道。看着两旁越来越幽深的山林,他面上表现得慵懒,心里却很警觉。平时曹胥很少单独带他出来,就算有也都是在市区里,所以会不会是去工厂?
之前曹胥都不肯告诉他工厂地址,有没可能因为昨晚的事更信任他了,打算让他再进一步?
其实他能感觉到曹胥还是没放弃让他娶曹嘉的想法。今天中午走的时候,曹胥在门口叮嘱过他好好陪着曹嘉,还说把曹嘉交给他会放心。
曹胥说得模棱两可,他也只好先应下,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没想到不过几个小时,事情就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发展。
“困就再睡下,还要开一段路。”
曹胥对路况很熟悉,即便县道两侧没有灯光,道路坑坑洼洼,他也开得很稳。陈飞麟点烟递给曹胥,自己也抽了一根,白色的烟雾从鼻息间呼出,迅速被风吹散。山里气温低,他还没抽完就打喷嚏了,曹胥让他把烟丢掉,又把他这一侧的窗户关上。
“今晚还要去医院挂水?”曹胥问。
把外套拉链拉高,陈飞麟道:“不去,烧都退了。”
“医生不是给你开了三天?”
曹胥打转方向盘,避开前面几头放养的牛,陈飞麟看向路边的一座木屋,门窗紧锁,里面没光,借着夜色只能看清大致轮廓。
“是开了三天,那家医院的护士不行,”陈飞麟看似随意地吐槽道,“手背都被扎肿了,以后要去也换其他医院。”
曹胥笑了笑,倒是没再说下去。又往前开了一段,车子开始爬山,陈飞麟做出犯困的样子靠在窗户上,实际一路都在认真记可以作为标记的参照物。
开到半山腰,曹胥绕了几个弯,又从另一侧开下去。今天白天下过雨,晚上的云还是很厚,能见度十分有限。车子在山里绕了近一个小时,陈飞麟伸个懒腰,侧过脸看着曹胥:“曹哥,还要多久啊?”
“怎么?”
“出门没上厕所。”
曹胥用下巴点了点他那一侧的窗外:“那我现在停车,你随便找棵树尿去。”
曹胥是用开玩笑的语气,陈飞麟也是在试探他,便故作悻悻道:“还是算了吧,我再忍忍。”
“怕什么?又不是大姑娘,这也没人看你。”
“不习惯。”
陈飞麟又侧过身继续看着窗外了,曹胥说:“快到了,就……”
没说完的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曹胥接起来,随后放慢了车速,挂断电话对陈飞麟说:“今天去不了,前面有塌方。”
陈飞麟坐直问:“我们到底去哪?”
曹胥没说话,而是用意有所指的眼神看过来。只一眼陈飞麟就明白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指紧握成拳,勉励克制住才让声音不发抖:“曹哥,你怎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曹胥的注意力放在掉头上,等车子的左前轮贴到悬崖边上时补充了一句,“嘉嘉以后还得靠你。”
陈飞麟没说话,他看向自己这一侧的窗外,尽量用放缓呼吸的方式来抚平内心几欲失控的冲动。万万没想到曹嘉怀孕的事会让他因祸得福,曹胥这是对他差不多放下戒心了。
还不等他缓过来,曹胥拍了拍他的手臂,他回过头,看到曹胥嘴角噙着笑:“下去尿吧,开回去还得很久。”
陈飞麟:“……”
回去的路上,曹胥又接了两个电话,开进市区后把他放在一条路边,说自己还有事,让他先回去休息。
目送着曹胥的车开远了,躁动的感觉又在心头沸腾开来。但他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谨慎,不能漏出任何马脚,于是拦了辆出租车回住的地方。到旅馆的房间楼层时,发现大柳蹲在他门边上打手机游戏。
一看到大柳,他就知道曹胥还是有提防的,也庆幸自己没妄动,下车就直接回来了。
大柳勾着他的肩膀进屋,在他进卫生间洗漱时问起给他租的房子的事情。
前段时间他说暂时不住在那了,理由是那段时间下水道反味很大。他离开前做过手脚,大柳后来去检查确实闻到一股怪味,想通知房东去修,他说反正也就住一段时间,别那么麻烦了,旅馆出入更方便。
那地方是大柳给他找的,当时会租在那也是因为老旧小区没有保安,进出不容易引起注意。现在他自己找的小旅馆也不错,地段偏僻,住房登记用的还不是电脑,也没有监控设备,人员流动比亭湖花园更复杂。
等他洗漱完,大柳拉他去吃夜宵,回来差不多半夜了。大柳喝多了,非要挤在他床上过夜。他只好忍着,等第二天大柳走了才离开房间,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联系老吴。
他把昨晚记下的参照物仔细描述一遍,包括行车时速和时间等等,还有最重要的塌方这个信息。
老吴说会马上派人调查,又让他继续打探,叮嘱他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不能急。
他没有经受过系统的卧底培训,不过这么多年做下来经验还是有的。他让老吴放心,结束通话后,他瞥了眼手里另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
忍了又忍,他才忍住没换上那张卡。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哪怕是微信也不适合跟陈洛愉联系。只要能顺利找到工厂位置,他的任务就算完成,到时候不再有后顾之忧,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见陈洛愉了。
被他掂记的人此刻也拿着手机,正对着他的微信窗口发呆。
昨天和赵韫儒摊牌后,赵韫儒就请了假,今天也没来医院。陈洛愉问了赵俊凡,赵韫儒在家里,因为头痛所以请假休息。
说话的时候赵俊凡也在咳嗽,说是昨晚接诊了一个流感病人,可能被传染了。
既然答应了给赵韫儒时间考虑,陈洛愉就没有步步紧逼,下午巡视完病房,赵俊凡咳嗽更厉害了,人也有些昏沉沉的,尽管没发烧,但是状态很不好。
陈洛愉让他请假回去休息,他也没硬撑,交接完工作就开车回家了。到家时赵韫儒和郑茹都不在,他直接进了房间,衣服也没换就躺到床上。
刚才回来的路上他一度困得不行,现在真躺下反而有点睡不着。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酝酿睡意,不知过去多久,迷糊间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然后就是郑茹的说话声。
“你还在犹豫什么?洛愉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吧,赶紧先把你自己的机票买了。”郑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两袋菜走进厨房。她以为家里没人,说话就没克制,且因为心急更大声了些。
睁开酸涩的眼皮,赵俊凡觉得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还不待他仔细思考,郑茹就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老赵,你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犯糊涂!儿子那边可以等你走了再慢慢跟他解释,现在你得先顾着自己,总不能真去自首坐牢啊!”
第106章 你手机怎么回事?
踩着油门赶到赵俊凡家所在的小区,陈洛愉把车停到地库,在楼下的草坪休息区看到了正坐在长椅上抽烟的赵俊凡。
大步走上前,陈洛愉喘着气问:“还好吧?”
赵俊凡的双手肘撑在膝盖上,陈洛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一口接一口地抽。脚下的地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烟灰,脑袋和右手都笼在缥缈的白雾之中。
见他抽得这么凶,陈洛愉蹲下来拿走他的烟:“别抽了。”
赵俊凡抬起下颚,用麻木的脸对着他。
他们认识了两年多,赵俊凡的性格一向没心没肺,即便赵韫儒在医院当众训斥,事后他也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和护士们开玩笑。所以陈洛愉从未见过他现在这个样子,眼皮肿起,嘴唇干裂,因为烟抽得太多,浑身都是呛人的气味。
想到刚才他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陈洛愉垂下头,赵俊凡也不说话,拿起烟和打火机再点了一根。
陈洛愉又把这根烟抽走:“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别这样抽烟,身体吃不消的。”
夹着烟的手指又空了,赵俊凡索性放下右手臂,靠到后面的椅背上。
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陈洛愉在他身边坐下,把手里两根烟都摁灭在地上,半晌之后听到他叫自己。
赵俊凡的声音很轻,像是梦游一样低语:“这都是假的吧?”
陈洛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刚才在电话里,赵俊凡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他也希望是假的,希望这件事从来就不曾发生过。但是赵韫儒已经承认了,赵俊凡也听到郑茹打的电话,逼问之下得知了一切。
赵俊凡立刻打给赵韫儒,让他回家解释清楚。可惜赵韫儒都没听完就挂断了,再打过去就是关机。
赵俊凡觉得脑子有点昏,很快就天旋地转的那种。他被病人传染的流感好像又严重了,有点喘不过气。他推开过来扶自己的郑茹,换了鞋子下楼,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只知道郑茹的哭声和哀求声太吵了,吵得他想砸东西。直到从电梯出来,不小心和一个年轻人撞了满怀后,他才想起要找陈洛愉。
因为陈洛愉知道这件事。
知道了却不告诉他!
在电话中,赵俊凡第一次对着陈洛愉吼了起来。
陈洛愉没有辩解,只默默听他发泄,听他怪自己怎么可以不分轻重地隐瞒。说到最后,赵俊凡好像精疲力尽了一样,忽然就安静下来,放低声音问他:“其实这些都是假的吧?”
看着眼前这双陷入了迷惘中的眼睛,陈洛愉伸手把他揽到怀里,拍着他的后背:“我知道你很难受,如果想哭就哭出来。”
赵俊凡的下巴搁在陈洛愉肩膀上。接到他的电话时,陈洛愉刚处理完一个外伤出血量大的患者,在淋浴区洗澡,此时头发还没完全干。赵俊凡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推开他的肩膀。
重新靠回椅背上,赵俊凡问:“老头有没接你电话?”
“没有,我打也是关机。”
嘴角向下压了压,赵俊凡用右手拇指和中指按着两侧太阳穴,借此挡住上半张脸。
在等陈洛愉来的时候,他抽了大半包烟,已经从盛怒的状态中缓过来了,然而赵韫儒故意躲着,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回来,他心烦气躁,左手又伸到椅子上拿烟,还没摸到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陈洛愉说:“别抽了。”
赵俊凡放下右手,转头看着他:“那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