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傅云杉与傅思宗相视大笑,傅云杉调侃,“王叔,皇上已经见过了你怎么才想起来害怕?”
  “我先前不是没顾得上害怕吗?”王叔瞪了两张笑的灿烂的笑脸,手还用力捶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傅云杉笑眯了眼从红泥小壶里倒了杯茶递给他,“快,喝杯茶压压惊。”
  他一连引了五六杯,才平息了下来,抹了一把汗,叹道,“没想到我一介平民还能得见圣颜,真是祖上冒了青烟。”说着一拍大腿,“哎呀,来之前忘记给祖先烧香了,罪过罪过……”
  兄妹俩又是一阵大笑。
  马车行驶在正阳路上,傅云杉掀帘吩咐车夫,“到一品居停。”
  “一品居的糕点很是出名,带点回去给王婶尝一尝。”
  王叔笑着点头。
  马车在一品居停了,却不是车夫主动停的,而是被突然跑出来的一个人惊了马,他死命将马勒住的!
  “状元爷的奴才要杀人了!县主家的狗要咬死人了!大家伙快来看呐……”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傅云杉眉头一蹙,傅思宗刚想掀帘子去瞧,帘子已被王叔掀开,三人恰看到路中央那道衣衫褴褛面容熟悉的男人——方之行!
  一品居有伙计追出来,朝他狠吐了口唾沫,“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家这么不要脸的!我们姑娘仁慈救了你媳妇和你孩子,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还三番四次的来要银子!吃霸王餐!不给银子不给吃喝就闹的客人不安生,还贼喊捉贼,真是厚颜无耻……”
  临近店铺的人似早习惯了这戏码,对着男人嗤了几声,各自忙活各自的,还有人吆喝了一句,“跟他啰嗦什么,拎棍子打了去,再不然就拉了去见官!想吃不要钱的东西还不容易,去吃牢饭啊!”
  伙计朝那人抱了抱拳,瞪了男人一眼,“还不滚!再有下次,爷就拉你去见官!滚!”
  方之行头发散乱,粘在了一起,脸上黑乌乌的,似叫花子一般,眼中恨恨的瞪着伙计,瞧见伙计进屋,啐了一口,抬脚往边上走,一抬头发现车中的王叔和傅云杉兄妹,眼睛放出毒蛇一般的光,抬脚就走了过来。
  “傅云杉,你他娘的给老子下来!你把老子害的这么惨,老子非抓了你送进窑子里让你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万人……啊!”
  王叔大怒,撩了帘子就想下车去教训这不要脸的畜生,身旁一道蓝色身影已忽闪而过,耳中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再去看时,傅思宗已一脚将口出恶言的方之行踹了出去!
  “踹的好!踹死这混账东西!”王叔气哄哄的下了车,走了过去。
  方之行张口吐出一口血,艰难的在地上蠕动,眼中又恨又惧,扯着嗓子大声叫,“状元爷杀人了!状元爷要踹死我了……”
  有认识傅思宗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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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差三千,明天继续,嗷嗷~
  ☆、034 辱人自辱,新年
  王叔抬脚走上前,怒瞪方之行,“畜生,亏你还是个秀才,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居然说出这么肮脏龌龊的话!”说完,抬眼将周围的人都扫了一圈,大声道,“乡亲们,你们说道说道,这样一个不知感恩不思图报反而口吐秽言秽语的人该不该踹?”
  “该!”周围有人高声附和。
  方之行坐在地上,双眼愤恨,瞪着周围的人,“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以为他们多仁慈?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这一双拿书执笔的手就是被这个女人废掉的!她还设下毒计毁了我们家多年经营的生意,逼得我和爹娘背井离乡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投亲!可她……”他脸色凄然,似命运悲惨到了极点,哽咽道,“她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家!不仅将我们从亲戚家逼出,还让她的堂姐偷走了我们唯一仅剩的银子!你们以为我想吃霸王餐吗?我是读书人我没有自尊吗?我这都是被逼的啊!我爹重病不愈,我娘操劳过度也病倒了,我再坏能比的过她这个侩子手吗?她害的我家破人亡……”
  言罢,竟嚎啕大哭起来。
  围上来的人面面相觑,不少拿着怀疑的目光去看傅云杉兄妹,窃窃私语起来。
  “方之行,你还敢在这胡说八道?”傅思宗怒不可遏,抬脚就要再踹过去,众人纷纷吸了一口凉气,却没人敢上去拦,傅云杉一把拽住哥哥的衣袖,“哥,稍安勿躁。你这一脚踹过去,可就中了她的计了!”
  傅思宗微怔,顺着妹妹略带讥笑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方之行正悄悄打量他们,察觉到二人的视线,又重新哭了起来,傅思宗气的牙痒痒!
  傅云杉安抚的给了哥哥一个眼色,轻移莲步,走到方之行三步远的地方站住,淡声道,“方之行,我不知道今天这一出戏是谁让你来唱的,不过你既然说了这些抹黑我的话试图激怒我哥哥,以达到让我兄妹二人身败名裂的目的,那事先定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我也不为难你,你若能回答我几个问题,今天的事就算了。你若回答不出……”她抬头,抿唇一笑,“请在场的街坊邻居给我兄妹做个见证,还我们兄妹二人一个清白!”
  王叔瞬间明白了傅云杉的意图,第一个应声,“好!我作证!”
  傅思宗收了面上的恼怒之色,一脸薄凉的看着方之行!
  这个人渣,幸好妹妹当初没有嫁给他!否则……
  他恨的咬牙!
  “我们状元爷和县主都是好人!我相信他们!我也作证!”一品居的伙计紧接着喊道,一些认识傅云杉兄妹的人也纷纷表示愿意作证,傅云杉笑着点了头,垂眸看向方之行。
  那冰冷的眼神,犹若寒潭幽泉,看不到底,猜测不透。
  方之行心口一颤,有种想逃跑的冲动,紧张的舔了舔唇,“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傅云杉笑了,“不回答也成,那咱们去应天府走一趟,让府尹大人给个公断!也好让街坊邻居们瞧瞧我们是怎样的人!你意下如何?”
  方之行眼神闪躲,不敢正视傅云杉。
  众人看出了门道,唏嘘一片。
  “看来果然是他在冤枉咱们状元爷和县主,真是不要脸,不知恩图报还做下这种肮脏事,呸!”
  “真丢人!还堂堂秀才!啧啧……”
  “就是,真是什么人都有!”
  “也不怕祖先发怒收了他……”
  方之行突然抬起头,对着傅云杉怒颜,“答就答!怕你不成!你就算说破了天,说开了花,我们方家也是因为你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傅云杉挑了挑眉,这话倒不假,可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傅云杉居高临下睨着他,开口,“你说我将你们全家从亲戚家逼了出去,那是你什么亲戚?”
  “是我妻子的娘……”话未完,方之行便顿住了,长着嘴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傅迎春本就是帝师府冒牌的重孙女,帝师府哪里是他的亲戚家!
  “你说我指使我堂姐偷走了你们保命的银子,我父亲虽有一弟一妹,二叔却是庶子,且膝下只有两子,并无女儿,我哪里来的堂姐?”傅云杉上前一步,继续问道。
  方之行张口就嚷,“谁说你没有堂姐?你爹以前被傅元收养,他大哥的女儿傅迎春就是你的堂姐,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得意洋洋,却在对上傅云杉冷笑的眸子时愣住。
  “哦,原来你说的是为了冒充帝师府长孙,不惜对我们一家下杀手的傅明孝的女儿!”说着,眼神一冷,又补了句,“那个无媒无聘就与你苟合后来以妾身份嫁进你们方家的人!”
  围观者一片哗然!
  方之行额头冒汗,傅云杉紧逼上前,“你说是我废了你的双手,可敢说出是在何时何地因何发生的?”
  “天……天启三十九年,八、八月二十二,在一个小巷子里,你……打断了我的双手!”方之行避重就轻说道。
  傅思宗冷笑,“你怎么不说是你因为嫉妒我连考中了举人,心里嫉恨,带了人将我们堵在了酒坊门口,先将我的手给打折了!你怎么不说废你手的人是赶来救我们兄妹的人,压根不是我妹妹本人!方之行,你还有什么要歪曲的,尽管说来!”
  已是怒极反笑了!
  方之行微微瑟缩了一下,色厉内荏道,“她毁了我们方家在洛边和清河的生意……”
  “珍馐楼和仁济堂是吗?”傅思宗笑,“一个榨干穷人银子不治病的无德医馆,一个逼人吃菜强买强卖的黑店,这样的店别说不是我妹妹做的,若真是她做的,我还要为穷苦百姓叫声好了!”
  “你胡说!没钱看什么病,医馆本就不是做善事的地方!……”方之行强词狡辩,踉呛着从地上爬起来,傅思宗伸手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后,迎上方之行。
  两人一般身高,一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怒目恨容,扭曲真相;一个锦衣飞扬,俊颜朗朗,清风霁月,分析事实。
  所谓真假高下,立见!
  周围一片寂静,片刻后,不知谁扔过来一块石子,“你爹娘没教你怎么做人吗?丢人现眼,还不快滚!”
  “别脏了我们的地方,滚!”
  “滚!滚!滚!”
  高昂的声音让方之行吓的倒退了几步,一个鸡蛋嘭的砸在他散乱的头发上,顺着额前缓缓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傅思宗孔雀蓝的斗篷变的模糊,他似乎看到了第一次见傅思宗的时候,彼时,他一袭绸缎交领直缀,发以玉簪,正春风得意;而傅思宗则是一袭麻布衣衫,瘦骨嶙峋,因染了五石散快要死去。不过几年,他们位置调换,他春风得意,而自己……
  辱人者必自辱之!
  傅云杉冷笑。
  方之行嗷叫一声,冲着围观的人群冲去,人群发出厌恶的惊叫,纷纷避开,他踉跄着跑了出去。
  周围发出唏嘘感叹和低低的骂人声。
  有些人凑上前来跟傅思宗打招呼,傅思宗始终笑着与他们说话。
  王叔松了口气,欣慰的看着将妹妹护在身后的傅思宗,这孩子长大了!
  傅云杉扭头冲王叔吐了吐舌头,王叔笑着摇了摇头。
  一品居的伙计笑着请三人进店,傅云杉点了要的糕点,等糕点做好,三人再次上马车往回走,不用往城外赶,路程近了很多,不过两刻钟的功夫,马车就停在了傅府。
  楚氏听到方之行去一品居门前堵了儿女的车,拉着傅云杉来回看了几遍,傅明礼叹了口气,“方兄为人温厚,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儿子,说话这般恶毒……”
  傅小八怒气冲冲,“他敢欺负我姐,别让我看见他,否则,见一次我扁他一次!哼!”
  “二公子放宽心,我们姑娘可是会武功的,别说一个方之行,就是十个方之行也碰不到我们姑娘一根手指头!再说,不是还有我的吗?”冬青笑嘻嘻的接话。
  傅剪秋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妹妹,傅云杉抱住她的胳膊,眸若星辰,笑灿如花,“冬青说的对,如今我身负绝世武功,谁也奈何我不得!”
  众人被她的插诨打科逗笑。
  接着几日,迎来送往不少官场中人,一些勋贵之家看中傅思宗兄妹的才学聪慧送了年礼过来,各地的菜商大车小车为了来年的财路不要银子似的将东西往傅府送,傅家上下忙的团团转,封回礼送年货,直折腾到腊月三十才算消停下来,上午给留府的下人发了厚厚的过年红包,一群人无所事事静待大年除夕夜的来临!
  两个院子的人都集中到了傅府,王啸和王凌兄弟俩耍着拳脚功夫与傅小八打在一起,两人竟连傅小八都打不过,王凌不愿意,扯着傅小八让他将自己会的都交给他们。
  傅小八得意的朝傅云杉挤眉弄眼,等王凌求了三次才答应,三人不嫌累的耍出了几身汗也不罢休。还是傅云杉瞧天色渐晚,大红灯笼已点了起来,才催着几人去正厅吃饭。
  吃过饭是守岁,几十号人在正厅围坐在一起,唠嗑的,打叶子牌的,规划未来生活的,纷纷攘攘,好不热闹。
  女眷则都去了楚氏和傅明礼的院子,屋内放了炭盆,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聊着天儿,没多久,傅紫菀和两个孩子撑不住睡了过去,傅云杉坐在床头看着三张娇嫩的脸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前世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那是个女孩儿。
  她记得医生指着胎照笑着对她说,“苏小姐的女儿还未出生就能看出轮廓是极好的,不知道出生后会漂亮成什么模样!”
  她当时抚着肚子就笑了。
  若陈尧没有背叛自己,若女儿能出生……
  傅云杉笑了笑,一段从开始就是背叛的爱情,她怎么还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喉间滑出,傅云杉思眸一转,脑中将陈尧换成了楼重,若是楼重,绝对不会背叛自己吧!
  傅云杉一怔,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楼重的信任已到了这个地步,正要去深究,耳边传来姐姐的轻笑,“发什么呆呢?快来,外婆出了个谜语,我们都猜不到,你来猜猜看!”傅剪秋笑着看她。
  她扬眉一笑,起身,“什么谜语竟然能把一屋子的才女都难住?”
  两个表姐齐齐发笑,妹妹楚玉鸾撅着嘴,娇嗔道,“奶奶说是打一戏曲行当,我们可从没听过戏,哪里知道里面什么行当?杉儿,你来!”
  “你们总得告诉我是什么谜语吧?不然我怎么猜?”傅云杉被傅剪秋推过去,两姐妹一人抓了她一只手将她拉坐到中间。
  楚栖月笑着道,“谜语很简单,你听好了,一日之计在于晨,猜一种戏曲行当。”
  “一日之计在于晨?猜一戏曲行当?”傅云杉蹙眉深思,眼睛突然一亮,“有了!”
  一群人齐齐看着她,傅云杉眨巴眨巴眼,去看眉眼都带着笑意的楚外婆,“外婆,是不是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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