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 第39节
但人家做生意的,说话当然往好的方向去说啊。
谌嘉树以前没有了解过这些知识,听起来觉得很有趣,甚至哦了声,“是么,这么多讲究啊?”
说着他的目光从面前这些满天星收拾上一一划过。
然后落在一条蓝宝石手链上。
说是手链可以,说是手镯也行,因为只有手臂外侧那一边是链条状的,内侧面则是光滑的素圈,链条两端是两颗金色的海水珍珠,之间连接镶嵌着三颗雕刻成满天星花朵形状的蓝宝石,恰好是红蓝白三色。
很符合刚才导购小姐告诉他的那个花语。
谌嘉树瞬间便来了兴趣,觉得这个手链不错,便问道:“这个能给我看看吗?”
导购小姐眼睛一亮,立刻将手链小心地拿出来,介绍道:“这款手链上的珍珠是来自濑户内海的akoyo珍珠……”
谌嘉树一边听着介绍,一边将链子举起来,迎着灯光,看到宝石闪烁的光芒,然后开始想,要怎么样宋青枝才会收下它。
想了一会儿,然后道:“就这个吧,帮我包起来。”
手链上的宝石不算顶级,个头也不算大,因此价格比谌嘉树预计的要便宜不少,于是他很爽快地就刷了卡,然后提着小袋子离开了珠宝店。
回到状元坊那边,已经有点晚了,他傍晚刚喝了一碗汤,不觉得饿,又惦记着晚上去宋青枝那儿吃夜宵,索性直接回了家,到九点半的时候,才施施然地往楼下走。
他到的时候,宋青枝刚做从冰箱里拿出一碗梅渍小番茄,这是她去申城时从日料店那里问来的,打算试着做做看,可以的话杨家菜的前菜又添一样。
刚吃了一个,谌嘉树就进门了。
他将手里的两个保温桶递给林月,然后向她走过来,笑眯眯地问:“你在吃什么?”
“小番茄。”宋青枝应道,递一个小小的果叉给他,“你也试试味道?”
谌嘉树应了声好,接过果叉戳了一颗小番茄咬了一口,凉沁沁的,酸甜可口。
不过他心里正惦记着怎么将口袋里的手链送出去,吃起来也尝不出具体哪里好,宋青枝问他味道怎么样,他就说:“挺好吃的。”
至于哪里好吃怎么好吃,就没有了。
宋青枝看他有些走神,以为他在想工作上的事,也就不打扰他,自顾自地一边吃小番茄,一边刷微博。
过了一会儿,陈姐喊道:“吃宵夜啦,都过来!”
她立刻收起手机,站起身,拍了一下谌嘉树的肩膀,“走啦,吃夜宵啦,吃完再继续发呆吧。”
宵夜是一大盆的酸菜炒米和一整只斩好的烧鸭,宋青枝告诉谌嘉树,原本鸭子是有两只的,但被几桌熟客硬是磨去了一只,所以现在就只剩一只了。
酸菜炒米的主料是发酵了半个月的莲花白和前一天就煮好然后冷藏了一夜的大米饭,配菜也很简单,青红椒和洋葱加鸡蛋,炒出来的味道酸酸辣辣,米饭粒粒分明,吃起来十分过瘾。
烧鸭更不用说,那是老陈叔的拿手绝活儿,不过今天吃得没这么精致,直接就斩块了,蘸鸭肉的卤子咸甜口,又充满了香料的喷香,鸭肉鲜嫩,有点点嚼劲而无腥膻,两者合在一起,相互成就彼此。
吃饭的时候谌嘉树就不发呆了,也忘了还没送出去的礼物,只是埋头认真地吃着饭,已经吃到第二碗了,听见宋青枝问道:“你等下还要不要再吃一碗?”
他刚想点头,旋即想起之前徐吉安说的话,立刻捂着碗坚定地摇摇头,“不了,这么晚吃太饱我怕不消化。”
宋青枝不疑有他,哦了声,将盆里最后一勺炒饭刮进自己碗里,吃得津津有味。
谌嘉树扭头看一眼她吃饭的模样,有点想问她不怕胖吗,但是又不敢。
这个话题太敏感了,他怕挨捶。
等到吃完宵夜,又歇了一会儿,跟大家说说话,到该回去的时候了,谌嘉树忽然说了句,“青枝送送我吧?”
宋青枝还是没察觉到他的异常,点点头,笑道:“你哪次走,我没送你?”
谌嘉树笑了笑,灯光下的笑容似乎略微有点紧张,神色也没有平常这么放松。
宋青枝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扭头看了他一眼,关切地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啦?”
他摇摇头,当先一步先走到了门外,就站在台阶上,然后回过身来,和她隔着两级台阶对视。
“青枝……”
他的声音有点期期艾艾的,宋青枝一愣,“嗯?你说。”
他没说,只是刚才一直抄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抓着一个正方形的首饰盒。
递给她,“这个……给你的。”
宋青枝又是一愣,看着首饰盒也不太敢接,问道:“……怎么送我这个?”
“……你送我东西了,而且……我老是来蹭你家饭,也没送过你什么。”他轻声解释着原因,听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啊。”宋青枝哦了声,摆摆手。
谌嘉树却说:“你要是不收……我特地给你挑的,虽然不贵,但是我的心意,你勉为其难收一下?”
宋青枝到底伸手接了他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根手链,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她看清了手链上宝石刻成的花朵形状。
忽然笑了一下,将手链从盒子里拎出来,在眼前晃了晃,语气带着调侃的笑意,“满天星啊?谌医生,你知不知道满天星的花语是什么?”
谌嘉树神色一顿,心说这个不能认,要不然岂不是让她看出自己的心思了?
到时候不肯收了怎么办?
于是他当机立断,有点茫然地看着她,“啊?花语是什么?”
宋青枝:“……”你演技还挺好。
她哼了声,收起手链来,“你自己回去百度吧。”
第三十八章 我想泡她。
谌嘉树送了一条手链的事,宋青枝没有告诉任何人。
林月他们见到了,也没看出什么来,只以为是她自己买的,还好奇地问是不是在申城买的。
宋青枝默认了这个说法,省得他们追问。
同样的,她并不相信谌嘉树不知道满天星的花语这件事,他可能以前不知道,但买手链的时候,珠宝店的导购不可能不说。
但她并不介意,甚至默许他的试探和接近,因为同样的,她对谌嘉树也心存好感。
那种好感还不到喜欢的地步,充其量只是欣赏,但没关系,成年人之间的感情,往往只需要有好感就可以开始了。
互相试探,慢慢接近,最终走向相爱,或者分开。
“阿月,今天你帮忙去送一下徐教授的晚饭。”下午五点,宋青枝还在南山村的宋家老宅,眼看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干脆就打电话给林月,交代要做的事。
今天主要是过来做青梅酒,一方面是拍摄素材,另一方面也是准备日后杨家菜要的青梅酒。
每年夏天,杨家菜的青梅酒便格外受到食客的欢迎,尤其是各位女性朋友。
她在明亮的日光下一个个地挑选着青绿色的梅子,有任何掐痕、雨斑和撞伤的都挑出来,只用完美的青梅泡酒,伤员们要么做成脆梅,要么做成果酱。
青梅洗净晾干水分,用叉子在表面随意扎几个洞,按照一层梅子一层糖的顺序,放进已经煮沸并暴晒消毒过的广口玻璃瓶中,再沿着玻璃瓶壁缓缓注入中高度白酒。
选的白酒也有不同,一种是九江双蒸,一种是白兰地,因为陈放一段时间之后,用九江双蒸浸泡的青梅酒,酒的味道就越来越淡了,只有馥郁的青梅果香,很适合不会喝酒但又想尝尝青梅酒的人,而用白兰地泡的则保留了更多白兰地原有的酒香,更适合日常就会小酌的人。
这些青梅,会在白酒里从漂浮到慢慢下坠,最终沉在平底,表皮慢慢边皱,酒液的颜色也从透明逐渐变深,变得金黄,又变成深琥珀色。
宋青枝觉得,陈放三年之后的青梅酒,要远比陈放一年的好喝得多,入口清淡且回味香浓,犹如来自于时光的礼物。
她喜欢这种味道,并且沉醉于此,于是杨家菜呈送给各位客人的,就是这样的青梅酒。
有轻微撞伤掐痕和雨斑的梅子,宋青枝要将它们做成脆梅,这个做起来比做青梅酒要麻烦得多。
青梅过水控干水分,加盐揉搓,再放水浸泡,半个小时后冲洗干净,放在阴凉处用风扇吹干表面水分,用菜刀将青梅一个个地拍裂,然后加盐腌制三个小时,倒掉盐水后,再一层青梅一层盐地腌制十二个小时。
这一晚她留在宋家老宅,没有回去。
谌嘉树在见到来给徐教授送饭的林月时,愣了愣,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她是不是在避开我。
因为不喜欢他的接近,又不知道该不该当面拒绝,索性避开不接触,慢慢疏远对方。
想到这里,谌嘉树只觉得心里一紧,整个人差点被沮丧淹没。
但林月没有让他难过太久,她藏不住话,不等谌嘉树问,就先噼里啪啦地解释道:“青枝姐回村里做青梅酒去了,一时回不来,让我来给徐教授送饭,饭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啊。”
谌嘉树又是一愣,哦了声,心里那口气终究是松了下来。
只要她不是故意避开他,就还有机会。
又或许,她是故意的,但有一个听起来很好的理由,他也可以说服自己当作不知道。
谌嘉树终于知道,原来感情这件事真的没道理的,难怪有人会说谁先喜欢谁就输了。
一直到晚上下班,他下班之后过去杨家菜还保温桶,也没见到宋青枝的身影,他错愕地问林月:“你青枝姐还没回来?”
“今天不回来了,明天才回来。”林月点头应道。
谌嘉树有些吃惊,追问道:“为什么?做青梅酒要这么久吗?”
“青枝姐还要做脆梅和梅子酱,脆梅超级麻烦,工序太多了,青枝姐打算做完再回来。”林月解释道。
谌嘉树哦了声,心里的紧张和忐忑又去了一点,他婉拒了林月和陈姐留他吃饭的邀请,临走前告诉她们:“徐教授明天就出院了,不用再送饭,多谢你们这段时间的帮忙了。”
“不打紧的,举手之劳,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看路。”陈姐一面应,一面送他出来。
谌嘉树应了声好,转身就大步走了,在回去的路上还不断地告诉自己,看,她是因为有事。
他不敢去问宋青枝,对他是什么想法,还愿不愿意来往。
没有送出那条手链时,他担心的只是她肯不肯收,等她真的收下,他担心的事又变得更多了。
他心里烦乱,晚饭是在家随便对付地一顿速冻水饺,之后原本该去看文献,却也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干脆早早就去睡了。
宋青枝忙到很晚,将整筐青梅清洗干净,去蒂之后用盐揉搓一遍,然后泡进盐水里杀青。
忙完这些,她已经累得两臂酸软,筋疲力尽,草草洗漱过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六点,宋青枝按时起床,将厨房和院子里的摄像机打开,喂鸭喂狗,铲屎浇花,然后将腌制了十二个小时的青梅倒进水槽,加水继续浸泡。
而同样在盐水里泡够时间了的另一部分青梅,则捞起来,分批次放进锅里开始熬青梅酱。
中途张莹莹和邓滨过来了,给她带了早饭,吃过早饭,又忙活起来。
午后,终于泡完盐水又洗净晾干的青梅,被装进瓶子里,注入糖水,放进冰箱冷藏。
再晚一点,青梅酱已经全部熬好,晾凉后装进密封罐里,留了两罐放进冰箱,剩下的都带回杨家菜去。
酸甜的青梅酱,可以焖排骨,可以焖鸭,可以蘸烧鹅,可以做很多好吃的。
可能是这两天忙得太累,宋青枝回到家之后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天起来,看见放在梳妆台上的那条手链,才又终于记起谌嘉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