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戚氏也是难得与蒋梦瑶说起戚家的事,这一说,还都停不下来了。
  “怎么不顾,他这一生就只爱你外婆一人,他为了让我活下来,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这些年他是越发消沉了,进出家门都有人看着,我也是偷偷的在远处看过他几眼,憔悴的厉害,只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
  见戚氏陷入了悲伤的圈子,蒋梦瑶赶忙岔开话题,说道:
  “那,那闫氏跟我说的这件事,咱帮是不帮?戚家自从成安郡王死后,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她那婆母又得了重病,没有人参吊气就活不长了。”
  戚氏看了一眼蒋梦瑶说道:
  “容我再想想吧。纵然我要帮她,可是却不知那个女人肯不肯了。”
  蒋梦瑶想想也对,她现在叫戚氏拿主意,可是到最后没准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人家根本不领情,再说,蒋梦瑶觉得戚氏一定是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帮忙的。要不然,以她现在的财力,整个京城的人参八成都控制在她手上,她要想帮忙,根本不需要让人家知道,几句话的事情就能帮到了,可是她没有,显然是没有咽下那口气呢。
  所以,蒋梦瑶就不逼着戚氏做决定了,若是闫氏追问起来,她就自己先看着办好了。
  *****
  晚上,蒋梦瑶一边替高博捏肩,一边向他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包括戚家的事,也是毫不隐瞒,全都说了出来。
  反正戚氏和戚家的梁子那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
  高博听后除了意外戚家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之外,还有一个奇怪的。
  “曾经戚昀的文才轰动一时,我也是听宫里的老人说的,他的文才之高,当世罕见,先帝还曾意欲聘他为帝师,可是后来他家里出了大事,嫡妻惨死,他一蹶不振,这事儿才搁了下来,再后来,他就渐渐陨落了,戚家从他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贤辈之人了,也是奇怪。”
  蒋梦瑶想了想,说道:
  “也许有很多人自己学问很好,可是不会教子女,不会教学生呢。你们高家的先帝幸好没有让他进宫做帝师,要不然不是误人子弟嘛。”
  蒋梦瑶是小时候看着戚氏的泪水长大的,所以,对戚昀这个男人并无好感,所以,此时也提不起任何帮他说话的心来。
  高博摇摇头,表示不解,松了松肩膀,然后让蒋梦瑶也坐下,他反过来给蒋梦瑶捏肩,蒋梦瑶正好捏的累了,就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享受某人的服务啦。
  “你不懂,当年戚昀的才学之名真的很高的,他的诗作文章就是今天也被国子监引用着呢,他若是无才,那难道国子监的先生学子们全都是瞎眼的吗?所以说,依照我看,戚昀有才,只不过嫡妻死后他太过伤怀,以至于对后世都没有任何期盼,所以才变成如今这样的。”
  蒋梦瑶听后就撅着嘴没有说话了,高博见她这般,又说道:
  “你明日去问岳母,若是她真担心外祖的话,我派暗卫去戚府查一查,这样能知道真假了。”
  蒋梦瑶点点头:“好吧,明日我再问一问娘,看她说起外祖的神情,想来还是很惦念他的。”
  “行,那你问了,告诉我,我随即就安排。”
  高博爽快的话让蒋梦瑶心情大好,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浓情蜜意在房间内扩散。
  蒋梦瑶嗲声嗲气的指了指后背,一边撒娇,一边放电:
  “夫君,还有这里,这里,这里!都要按到哦。”
  “……”这个小妖精一定是想榨干他,高博如是想道,真是甜蜜的负担啊,不过他喜欢!!!
  ****
  第二天,蒋梦瑶就去问了戚氏,戚氏犹豫再三后,确定不会给女婿添麻烦,然后才同意让高博去探一探,因为她本身也是真的很担心戚昀就是了。
  因为从前戚昀每个月都会给她传两封信出来,最少的时候,两个月也有一封的,可是最近已经两个多月了,他还是没有传信,戚氏担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是出了什么事。
  蒋梦瑶安慰她不要胡思乱想,说晚上等高博回来他就让他安排去。
  中午的时候,老太君叫戚氏别在大房里忙活了,让大房和二房都凑在一起吃顿饭,说是国公再过两个月也要回来了,若是看到大房和二房的关系融洽了,必定会欣慰。
  秦氏发话了,家里没谁敢不从,虽然蒋显云摆在脸上的不愿意去,但是却敌不过戚氏一句‘不去家里也没饭吃’的威胁,只好去了。
  蒋源和高博许是被朝事绊着脚了,到了中午,双双都没有回来,所以,就只有蒋梦瑶和戚氏带着蒋显云,蒋显申去了主院。
  老太君如今对大房的态度可是热络多了,对待蒋梦瑶尤其这般,让她亲昵的坐在自己身边,素日这个位置都是孔氏坐的,今日也换了蒋梦瑶。
  孔氏和吴氏还有戚氏,都在一旁帮忙上菜摆碗摆筷,这是家里媳妇们该做的事,若是有爷们儿在场添了酒盏,那媳妇们还要兼带添酒添菜的。
  今日府里只有几个小爷们儿,不逢时节是不被允许喝酒的。
  大半家子坐了三桌未满,主桌上坐的是秦氏和一帮子嫡妻嫡子,庶子庶女坐了一桌,姨娘坐了大半桌,今日也算是比较齐全的,凑在一起吃了顿饭。
  秦氏在席间问起了蒋璐瑶在太子府的事,因为得知蒋梦瑶昨日去太子府附了邀请,蒋梦瑶没有说那么多,只说了‘身子未愈,日子不见艰难’这几个字,吴氏听后低下了头,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知道女儿生活内情的,如今听蒋梦瑶说起这档子事,也觉得心伤神驰。
  谁料秦氏却在席间大咧咧的说道:
  “哼,你别替她说话,那个丫头也是个没出息的,好好地怀上了两个,全生下来多好,她倒好,一个都没赶上,还不如不怀。”
  吴氏的头低的更低,孔氏在一旁给老太君布了菜,说道:
  “是呀,听说阿璐怀了的时候,我那是打从心底里高兴的,还在菩萨面前求了定要是个小子,那样的话,可就是皇长孙了,咱们国公府得多大份的荣宠啊,唉,谁成想竟是这个结果呀。真叫人可惜。”
  说到这个,老太君就更气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当蒋璐瑶第一次怀孕,派人回来报讯时,秦氏那激动的都快要当场跪下磕头喊‘阿弥陀佛’了,当天就带着府里女眷去白马寺还愿上香,祈求是个男孩儿,那样的话,皇长子生在他们蒋家的女儿身上,这,这今后还有谁能越过蒋家去?
  可是还没高兴几天,一个晴天霹雳就又劈了下来——孩子,没了!这个消息让秦氏一惊之下病了好几天,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二个来的时候,她也高兴,可……唉……
  孔氏见状又继续说道:
  “那孩子小时在府中是多么妥贴的孩子啊,没想到去了太子府,倒变得这般不知轻重了。”
  吴氏捏着筷子的手似乎都在发抖,微微抬眼看了看孔氏,然后说道:
  “孩子会有的,阿璐随我,能生,不像有些人,一辈子都是个哑炮,没尝过开花结果的滋味儿。”
  吴氏这是真被惹急了,才会不顾场合说出这种话来。
  因为孔氏上下都好,唯独这个缺点叫吴氏拿捏了终生,偏偏这就是事实,孔氏想赖都没得赖去,指着吴氏直瞪眼。
  孔吴二人这样的戏码已经争吵了十几年了,老太君也已经听得耳朵长茧子了,桌子一拍,两只斗鸡才坐了下去,却还是四目对着,一副做意识交锋的模样。
  秦氏不愿意看她们,转过头看着蒋梦瑶说道:
  “阿梦啊,你要听话,快些给王爷生两个胖小子出来,咱们蒋家也算对得起王爷了。知道吗?”
  蒋梦瑶正在吃虾,听了秦氏的话后脸上堆起一抹笑,连连点头,说道:“是,阿梦记下了。”
  秦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越看她越喜欢,竟然还亲自给她夹菜吃,蒋梦瑶受宠若惊的看着这个老太太。
  心道这老太太绝对是个奇葩。没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一味的讨好对她有利方,其实她嫁了一个好男人,老国公因为对她和家庭的责任感,在外拼杀,置出了这样一份惊天动地的家业,尽管秦氏是个村妇出身,可国公却依然没有纳妾,这就说明,国公是从骨子里尊重秦氏的,可是秦氏却不懂这份尊重,两人自年轻时就没有共同语言,如今年老了,就更加没有了。
  蒋梦瑶也是近来才听戚氏说起了秦氏当年为什么那么讨厌蒋源了,因为当年蒋源的父亲蒋易,也就是蒋梦瑶的爷爷差点把秦氏给害死,那个时候蒋家还住在边关,贼寇来袭,胁了秦氏和蒋修做铒,引诱当时还只是将军的国公上钩,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边关纵队,这样不仅蒋国公镇守的那一角会失守,贼寇入侵,带来的影响都是深远不可计的,蒋易当年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是却能当机立断做出了反应,敌我对峙之时,亲手用箭射了秦氏,让敌军知道我方的态度,也是蒋易那一箭,给了国公一个反攻的机会,成功驱赶了贼寇,并救下了被挟持的秦氏和蒋修,蒋国公夸奖了蒋易和他刚入门的媳妇儿洛氏,原来那一箭竟是洛氏催促而出的,自那之后,秦氏对蒋易和洛氏就是打从心底里恨上了,觉得儿子媳妇儿要杀她,并且儿子是真的对她射箭了。
  她只是个普通妇人,她不懂相公口中的大义,她只记得,儿子射了她一箭,是儿媳煽动的,差点没把她害死。
  有这项缘由在其中,就不难想象后来秦氏为啥不喜欢蒋源和大房了。一来是因为大房确实没用,二来就是觉得蒋源和洛氏长得十分相像,恨乌及乌,这才对大房苛待,到后来蒋易和洛氏双双死去,留下蒋源,秦氏就更是不闻不问了,蒋易夫妇死的时候,蒋源才两岁,走都走不稳,蒋易夫妇死后,也没个人带他,那时候蒋家还没被封国公,家里也没那么多人伺候,因为蒋源走路还走不稳,怕他出去了出事,秦氏就把蒋源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每天叫人送东西去给他吃,偶尔放才放他出来见见光,所以蒋源一直到五岁都不会说话,曾一度被人传为是傻子,秦氏这才意识到问题,在这么下去的话,她肯定会被人戳脊梁骨说的啊,于是,那个时候,才开始对蒋源好了些,给他找了专门伺候的人,每天给他送好吃的。然后才有了十几岁就胖成一座山的蒋源。
  蒋梦瑶不知道蒋源心里对这个女人有多少恨意,但是绝对不喜欢就是了。而从前高博被贬被褫夺封号的时候,这个女人是有多远就躲了多远,虽没有加害他们,可这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还是很叫人寒心的,别看她现在对她挺好,蒋梦瑶相信,一旦她和高博再出事,这个势力的老太太一定会又一次抛起他们的。
  正吃着饭,突然坐在吴氏身边的蒋毓瑶喊了一声:
  “娘,您怎么哭了呀。”
  大家这才意识到,吴氏竟然一个人捧着碗在偷偷哭泣,被蒋毓瑶问了一声,吴氏才低头把眼泪给擦了,秦氏却像是触了眉头,觉得晦气极了,一拍桌子,怒道:
  “哭什么哭,也不怕晦气!要哭滚回你院子里哭去,自己没用也就罢了,生的种也没用,还敢这里哭,滚滚滚滚,看了就心烦。”
  吴氏刚止住的泪又决堤了,抬头看着秦氏,委屈的说道:
  “太君,您说我们没用,那么您呢?若是阿璐第一回出事的时候,咱们国公府能去闹一闹,能去给阿璐撑个面子,那害了我女儿之人她还敢害第二次吗?可是我那样求您,您都不肯去帮她一把,只会怪她没用!那孩子虽说不聪明,可是自小体贴忠厚,您也没少夸她,如今她遭了难,您非但不帮忙,还在这儿埋怨,在您眼中,家里就只要有出息的人,所有没出息的就该去死是吗?”
  秦氏没料到吴氏会突然发疯,愣了片刻后,才怒不可遏的骂道:
  “你个疯子在说什么,脑子坏了就好好在房里待着,敢这样与我说话,你这是大逆不道!你就是没本事,你生的闺女也没本事,我说错了吗?你们若是没本事给家里带来荣耀,不仅如此,还想给家里招祸,我还要供养着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赶紧给我滚回去,一个月之内不许出房门一步,敢出一步,我就叫舫儿休了你另娶!”
  吴氏一听秦氏已经这般说话,连‘休妻’都说出来了。一时太过气闷,说道:
  “老太君啊!您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自从嫁入蒋家,替蒋家生了六个孩子,六个啊!我现在一身的毛病,您一句话就想把我休了吗?我纵然没有心计,没有手段,可是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着实太让人伤心了。太叫人寒心了啊!如果真要说有用没用,那么你!!”
  吴氏像是被扎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指着老太君,孔氏也跟着紧张的站了起来,戚氏赶忙从位置上走出,来到吴氏身后拉扯她,低声说道:
  “快别说了,你疯了不成,好好的回房去反省,再说老太君可真要生气了。”
  吴氏看了一眼戚氏,又看了一眼孔氏,只见孔氏一脸看戏的盯着她,戚氏却是满脸的真挚担心,吴氏就更加激动了,低下了头隐忍半天,戚氏以为她终于忍下了那口气的时候,吴氏却又突然抬头,再不管不顾,指着秦氏就叫道:
  “那么你才是这个家里最没用!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就要一大家子的人无条件的供养你,尊你为太君,可是你自己扪心问问,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家业是国公挣得,面子是儿孙自己挣的,你呢?你做什么?若是没用的人都该死的话,那么第一个要死的就是你!你个老妪妇!想休我,我为你蒋家生儿育女,一身的毛病你竟然想休我!你只管叫蒋舫去休,他前脚休我,我后脚就吊死在你蒋家门前!我倒要看看,后世之人是如何评价你这个不得好死的老……唔唔唔……”
  吴氏真像是疯了,说起话来完全就顾不上什么了,信口拈来,一股脑儿的把这些年受的气全都给倒了出来,最后还是戚氏给她捂住了嘴,才不至于迸出更脏更大逆不道的话来。
  秦氏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口眼歪斜了,蒋梦瑶给扶着她的丫鬟让了位,生怕这老妪妇的口水溅到自己身上,要是在现代,这老妪妇这等反应那就是像要中风了,可是蒋梦瑶却知道,这老妪妇只是装装样子,这是要对吴氏发大招的节奏啊。
  蒋梦瑶从前觉得吴氏这个人没脑子,如今看来她的确是没脑子的,这种话都不能忍着放在肚子里,秦氏不需要说起他的,单就一条,辱骂上人,就足够吴氏喝一壶的了。
  果真,只见秦氏顺了气之后,就对吴氏发落道:
  “还翻了天不成!来人呐,把这个贱妇绑起来丢到柴房去,我倒要看看,在这个家里,是她该死,还要是我该死!反了反了,这是要造反了。我蒋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非但不感激,还对我口出恶言,我若不好好的教训你,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去,拿家法来,我要看着她被打咽气了才罢。”
  孔氏立刻反应过来,说道:“是,孙媳这就命人将那无状贱妇捆去柴房,听候老太君发落。”
  戚氏却对秦氏说道:“老太君,弟妹是无心的,她这是气昏了头,被魔障附了身,待会儿就该醒悟,就该后悔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她不是有心的呀!看在她为蒋家生儿育女的份上,您就饶了她吧。”
  吴氏痴痴呆呆的跪在地上,自己也被吓坏了,刚才那一股子冲劲儿过了之后,她的两条腿就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现在要不是靠着戚氏,她根本连坐都坐不起来。
  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为她求情的戚氏,又看了火速领命而去,去请家法的孔氏,这种危难关头,最能看清一个人的本性,想起往日对戚氏的种种刁难,吴氏比害怕更多的就是后悔了。
  秦氏这个人吧,她就像吴氏说的,没用,但是,她不许别人说她没用!吴氏这回是真的惹毛她了,这么一闹,饭也不吃了,直接绑了吴氏就往柴房去了。
  蒋梦瑶来到戚氏身边,戚氏叹了口气,说道:
  “唉,快去喊你爹回来,把你大叔也喊回来,家里这是要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吴氏已经被捆去柴房好一阵子了,蒋源和蒋舫他们也不知今日在外头有什么事,府里的人去探过好多回,两人都不在所内,蒋梦瑶坐在椅子上喝茶,见戚氏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踱步的,不禁问道:
  “哎呀,娘,您就休息会儿吧。五婶娘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从前吴氏挤兑人,现在不过是狗咬狗嘛,虽然她也不赞成秦氏用暴力,可是秦氏既然已经用了,那她们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啊。
  戚氏看了一眼蒋梦瑶说道:“死不了是死不了。可是你不知道你五婶娘的身子,这些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这回若再受了伤,将来也不知要将养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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