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他从来没想过他曾经遭遇过那么多。
  即使历经世事后仍是少年,可宇智波斑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生出不切实际的懊悔
  如果能早点遇到狐生,能早早护着狐生,不让狐生遭遇那些,该有多好。
  之后你报复回去了吗?
  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似乎只有用事实证明那些苦难不过是让狐生变得更加强大的磨刀石,他才能说服自己不那么憋闷。
  没有啊,为什么要报复?只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人而已,如果你不问,我都想不起来呢。
  那双弯弯的杏眼一如既往澄澈灵动,宇智波斑怔愣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狐生的澄澈不是不知世事的无知天真,而是历经千帆后依旧不改初心的通透淡然。
  他欣喜于发现了恋人的另一面,却又为恋人那些他不曾参与的时光而酸涩。
  心情复杂之际,忽然听到狐生感叹,
  我对人类这种生物很好奇,为什么有些人能毫不犹豫将活生生的同类推入绝境,而有些人却能豁出性命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所以斑
  狐生正色,我不太懂你们人类有时候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对,一定要告诉我。
  以后我教你。
  宇智波斑喉头滚动,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狐生听上去很随便,但一开始宇智波斑并没有多想,很多家庭都会将孩子们按出生顺序取名叫太郎二郎之类的,这么一比较狐生这个名字都显得不那么普通了。
  但结合狐生的经历,斑却察觉这名字里的敷衍。
  果然,就听到狐生用不在意的语气说道:这个名字没什么含义啊,就是狐狸生的崽子的简称嘛,我知道我另一半血脉来自狐妖后自己取的。
  宇智波斑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张张嘴,决定顺从心意,我给你重新取个名字吧。
  我的少年,应该生活在爱和期待里。
  诶狐生受到了巨大惊吓,你知不知名字对于妖怪意味着什么?
  当然知道。宇智波斑点头。
  名字是最短的咒,取了名字就相当于有了因果,他们的后半生将会永远纠缠在一起,羁绊再也无法轻易斩断。
  那么,你愿意吗?
  青年眼眸墨如点漆,静静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那个人就是他的全世界,明明是再高傲肆意不过的人,眼眸深处却流动着忐忑和不安。
  霸道强势的雄鹰一旦收起利爪,小心翼翼展露出自己的肚皮,没有谁能拒绝地了他的亲近,狐生也不例外。
  好、好啊。
  狐生晕晕乎乎点头,看到斑瞬间亮起的黑眸,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答应了什么。
  名字对于妖怪来说很重要。
  阴阳师可以仅凭一个名字号令式神,野生妖怪没那么严重,不过他一旦接受了斑取的名字,斑对他就有了约束力,如果斑想要伤害他易如反掌。
  你可要认真取啊,如果名字太难听我可不会接受的。
  看着斑掩饰不住的惊喜,狐生想,反正他们以后都会在一起,能加深羁绊也没什么不好。
  才不是他沉迷于美色晕了脑袋呢。
  斑说要好好想想新名字叫什么,这一想就是一个月时间。
  随着天气转冷,狐生在宇智波混得愈发如鱼得水,每天训练完就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到处撒欢,俨然成了孩子王。
  年长的族人刚开始对狐生即使不反对也会选择无视,不过有宇智波斑态度坚决一昧护着,身为父亲的宇智波田岛都束手无策,他们又能做得了什么。
  狐生非常会给自己找乐子,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根本不在意是不是被排斥了,后来有了泉奈和一群小崽子们,更不会管别人怎么想。
  渐渐的,走在路上跟他打招呼的宇智波反倒越来越多。
  障子门被推开,火红的身影携着寒意风风火火跑进来,宇智波斑手疾眼快将捏着的纸张藏在书桌下面。
  狐生趴到斑对面,下巴磕在桌面上眼巴巴看着斑,名字还没想好吗?
  这句话从取名那天起已经从一天三问,变成三天一问,到现在只是想起来随口问问,狐生本来没抱希望,结果这次得到了肯定答案。
  圆溜溜的眼睛噌得亮了,宇智波斑似乎看到了少年身后欢快摇动的毛尾巴。
  快说快说,准备给我取什么名字?
  斑也不卖关子,潮生,潮生怎么样?
  这个名字和狐生有什么区别嘛。狐生不太满意,皱着鼻头问:有什么含义么?
  当然。这可是他从一千个备选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然而当狐生追着问他到底有什么含义,斑却如锯了嘴葫芦,怎么都不肯说。
  狐生觉得自己是个成熟的大人,应该包容恋人的小任性,那我以后就叫潮生了。
  话音刚落,他心头一动,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斑之间产生了某种紧密的、玄之又玄的联系。
  斑同样看着他。
  四目相对,从因果链那头汹涌而来的强烈爱意差点将他淹没。
  潮生一瞬间明白,这个名字里蕴含了多少恋人的炙热与爱恋。
  斑他情不自禁叫道。
  然后拽过眉眼锋利深邃的青年,狠狠吻了上去。
  啧啧的水声响起,冷气变成了一锅沸水,沸腾了整间屋子,也沸腾了点燃屋子的人。
  在宇智波斑原来坐过的地方,一张纸晃悠悠落下,上面是一首俳句:
  相见须臾别
  暂时慰我情
  后来愈想念
  恋竟似潮生。
  第二天,潮生神清气爽出门,在院子里遇到族长那只老猫。
  两妖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对付,每次遇到必定互怼,这次狸花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潮生,难得没有出言嘲笑。
  你竟然认同了斑取的名字,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名字对妖怪很重要,握有名字就等于握有妖怪的弱点。潮生不等他说完就打断。
  狸花见半妖固执己见,便不再多劝,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狸花走后,潮生在光秃秃的树丫杈下站了半晌,返身回到屋子里。
  他从背后抱住恋人的脖子,凶巴巴要求,斑,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好。
  这样黏糊糊的潮生让宇智波斑不由忆起昨夜的温情,他垂首吻了下少年白皙的手背,一时促狭心起,如果对你不好呢?
  我会把你丢掉。潮生毫不犹豫。
  缱绻的暧昧也抵挡不了这一刻少年金玉相击的嗓音带来的冷意。
  冬天来临之前,附近的城镇里会举办一场庆典活动,潮生已经迫不及待要拉着斑和泉奈去凑热闹。
  然而在庆典举行前夕,出任务的族人却带回来族长身亡的噩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猫猫探头jpg
  大概是因为收藏评论太少木有动力呢。
  嗯,才不是太过咸鱼没码够字数呢。
  大家觉得弄个加更机制怎么样,本咸鱼觉得我们都需要刺激一下。
  相见须臾别,暂时慰我情,
  后来愈想念,恋竟似潮生。
  出自《万叶集》
  第24章
  宇智波田岛身为族长除非有大型战事,一般都是坐镇族中,他这次出门为了结盟,本来是秘密行程,谁知道行踪却被泄露,宇智波田岛和护卫遭到截杀。
  一方早有准备,一方却毫不知情,以有心算无心,即使宇智波田岛是忍界声名赫赫,本身就是拥有万花筒血轮眼的强大忍者,在对手的精心算计下也一败涂地。
  宇智波一众人杀了偷袭者,自己也损失惨重,最后还活着的只剩下两人,其中一个伤势较轻的跑来报信,另一个则留下来保护族人的尸体。
  毕竟,有很多人想从宇智波的身体上找出写轮眼的秘密。
  宇智波田岛下葬那天,潮生也跟着斑一起去了。
  一众宇智波穿着黑色作战服,全程没有一个人吭声,整个过程压抑而肃穆,即使每年族里都会经历一两次这样的大型葬礼,即使五六岁的孩子都对葬礼的整个流程耳熟于心,可活生生的人猝不及防就没了,怎么不可能不伤心。
  而且这一次死去的人中还有族长,一个不好可能会造成族里动荡,这就更令人感到不安。
  惶恐沉郁在所有人心头弥漫。
  葬礼过半的时候,乌压压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
  宇智波斑静静驻立在雨中,一动不动注视着新添的墓碑,雨水很快瓢泼而下,张扬的发丝打湿成一缕一缕狼狈地贴在脸上,水汽朦胧了他猩红的眼。
  悲伤,痛苦,愤怒狠狠地撞击着胸腔,宛如吐着毒信子的蛇,丝丝缕缕缠绕住他整个人整颗心脏,令他急于寻找发泄口发泄出这股戾气,然而,寒冷的冬雨一浇,这一切尽数化为麻木。
  葬礼过后,族中协助族长主持事务的长老找宇智波斑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族长一死,敌对实力必定会蠢蠢欲动,族里很多自持能力高强的家伙没有了压制恐怕也会存着其他心思。
  斑作为族长之子,是早就预定好的继承人,必须尽快接受族中事务,安定人心,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悲春伤秋。
  潮生握住斑的手,往日火炉一般的体温此时触手冰寒。
  自从宇智波田岛死亡的消息传来,斑亲自带队接回尸体,然后又一手安排下葬,如今已经好几天没有阖过眼。
  他不由担忧,斑,还好么?
  青年锋利的眉眼愈加幽深,他面无表情,周身弥漫的冰冷强势令人不敢接近,只有苍白的唇色稍微表露了些他此时真实的状况。
  父亲猝不及防的死亡带走了宇智波斑身上最后一丝稚嫩青涩。
  你先回去,今天晚上不要等我了。
  他反手握了握潮生的手,然后转身面对泣不成声的弟弟,泉奈,过了今天,以后不许再哭。
  失去父亲的庇护,他们已经没有了软弱的权利,葬礼之后的最后放纵,已经是宇智波斑给兄弟的最大体贴。
  闻言宇智波泉奈狠狠抹去眼泪,哽咽着保证,我、我不哭!哥哥我不会再哭了!
  大雨倾盆而下,水汽喷薄在脸上,一时也分不清楚那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宇智波斑拍了下弟弟的肩膀,转身向等着他的长老们走去。
  宽阔挺直的脊背在雨幕中越来越远,仿若一座永远打不倒压不垮的巍峨高山。
  直到斑的身影完全消失,潮生收回视线,牵起泉奈的手,我们先回去吧。
  泉奈低垂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潮生也没有说话的心情,两人一路沉默走回大宅中。
  到了房间门口,泉奈松开大嫂的手。
  他依旧垂着头,低低道:我先回房间了。
  潮生见小小的人推开门,又默默阖上,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此时的小孩好像下一刻就要哭泣似的。
  在障子门完全阖上的时候,他叫住了对方,今天斑不回来,我们一起睡吧。
  泉奈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少年脸上犹有婴儿肥,努力像他的兄长那样面无表情,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可还是能让人一眼看见他极力掩饰的沉郁和脆弱。
  不了,我想一个人睡。
  顿了顿,补充道:我累了,想休息,晚饭不用叫我。说完就阖上了门。
  和人类相处久了,潮生对人类的情绪敏感起来,他越发觉得不能让泉奈一个人呆着了。
  晚上,黑暗的房间里,宇智波泉奈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一想到棺材里父亲青白的脸,一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
  尽管早已经了解了生命与死亡的残酷,泉奈也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有了作为忍者随时死亡的觉悟,可这一刻来临,他发现他无法坦然面对亲人的死亡。
  小少年将拳头塞进嘴里,努力压抑悲戚。
  不能哭你已经答应哥哥了绝对不能哭你不能软弱,你要坚强起来
  可这么说着,他还是尝到了流淌进嘴角的咸味。
  忽然窗户咔哒一声轻响,房间里刮进一股冷风。
  谁!
  即使沉浸在悲痛中,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戒备起来,然后就被人拍了一下脑袋。
  熟悉的气味让泉奈放下警惕。
  黑暗里,他闷声闷气问来人,你干嘛?
  潮生自来熟地钻进被窝,顺手将小孩儿塞进自己怀里,最后用被子重新包裹住两人,今天你哥不在,我冷得睡不着,你帮我暖被窝。
  胡说,明明你的手比我还暖和。
  直白中带着不容拒绝的要求,要是往常泉奈早炸毛了,这次他却僵了僵,没有拒绝。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闭上眼睛,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两道呼吸在有规律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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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许久,黑暗中忽然有声音响起。
  我以后都不会哭了。
  嗯。
  我要快点成长起来帮到哥哥。
  嗯。
  快点睡吧,明天起来训练。
  晚安。
  一阵窸窣,小少年别扭地窝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宇智波斑带着一身冷气拉开了房门。
  房里没有人,被子整齐地放在角落,还是他前几天叠好的形状。
  他稍一思索,就朝泉奈房间走去。
  这几天谁都没有休息,斑的气息又太过熟悉,以至于宇智波斑轻轻跃进房间时潮生和泉奈都没有察觉。
  望着依偎在一起熟睡的两人,宇智波斑冷峻锋利的眉眼略微变得柔和。
  潮生醒来第一眼就看到斜靠在墙边,坐姿稍稍放松的青年。
  天气越来越冷,昨夜还下了长雨,外面冷得厉害,潮生刚探出头就狠狠打了个寒颤,他顿都没顿,抄起暖和的被子给斑披上。
  阿嚏!
  骤然失去热源,泉奈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揉着鼻子醒来,皱着眉想要骂人,见原来大哥拿走了自己被子,忙不迭问: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冷不冷,要再加一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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