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节

  没有哪一个肯为旁人付出性命,李司工是第一个;她倒是防着被人看出或是听到什么,而加害于李司工得不到有用的东西,可是最终李司工依然是死了。
  这次她和李司工谁赢了?满心苦涩的她偏头看看大殿内:她们都输了。
  李司工输掉了她的性命,而红鸾输得却说不出话来——原本伸手就可以摸到的真相,就这样和她擦肩而过;原本可以在太后面前漂亮的立下大功,现在她还有脸提功劳二字吗?太后那里,她曾是那样保证过的。
  尚仪步出大殿红鸾都没有发觉,使得尚仪摇头过来轻轻的敲她一下:“怎么了,这就沮丧了?你才走到哪里,你又才入宫多久?这宫里的事情随时随地都会有变化的,没有任何事情是十拿九稳的。不要说是你,就算是……”她回头看一眼大殿:“也不敢说事事都在掌握中。”
  “她们经营多年,自然不是你能相比的;能揪出李司工来,让她不再为害已经算是不错了;而且,你现在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不是吗?”尚仪轻轻一推她:“太后叫你呢,不要再发呆了。有上进心是好的,但是也不能把自己逼得如此紧。”
  红鸾对尚仪行礼:“谢谢大人的照顾,不是奴婢也不会累大人今天一天,也不会累得大人被太训斥了。”
  尚仪笑了:“你真是傻孩子呢。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就像眼下我和尚宫二人留下来被责骂,其实并不是坏事儿——想得太后两句责备并不是容易的事儿。贵人自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能见到太后的怒容也就算是荣宠。”
  红鸾微微有些吃惊的抬头,聪明如她很快就明白了,不再多说什么对尚仪行礼后跟在其后面进殿:不管如何,今天几位大人其实都是受她之累;就是她在前几天向太后献计,保证可以捉到司工的把柄,查出惊人的秘密。
  惊人的事情倒是不少,可是秘密嘛却是越查越多了。直到此时,红鸾才意识到她实在是太嫩了些;入宫之后她事事处处的小心在意,一直以来虽有麻烦却并没有真正吃过太大的亏,反而借力打力的把那些谋算她的人都除掉了。
  不知不觉中她小看了宫中的人,认为也不过是如此。所以在得知李司工要害她之后,她实在是有些托大,只想着要自己亲手报仇太过轻视李司工及其身后的人:她,并不了解李司工就冒然动手,是让李司工死掉的最大原因。
  如果她在知道李司工的秘密之后,多多了解李司工或是把此事交给太后去做,绝不可能任李司工就此死去:坏人,也不是全都是没有骨气的人。
  这,是教训。
  进殿之后红鸾跪在地上叩头:“奴婢之罪无脸见太后,也不敢请太后恕罪,只求太后仔细凤体,不然奴婢之罪更重。”
  太后看着她长长一叹:“起来吧,也难为了你。是哀家心伤你们先帝而没有对此事真正用心,并不全怪你们。”她摆摆手:“还要说,如果不是你只怕哀家永远不会知道,有人居然拿到了你们皇上的生辰八字”
  红鸾身子一震:不是吧?
  “墨迹还没有干透,应该就是今天所写,就在你们大闹时有人送到她屋里。”太后的指尖抚过那几个微有些潮意的字:“此事,你就是立了大功的。”
  “但是你们的确是太过急燥,尤其是在看到这张纸以后,居然没有防备一丝乃是大过。”太后合上眼睛:“功,哀家赏你们;过,哀家今日不罚你们,暂切给你们记下了。”
  她睁开眼睛看向尚宫:“有谁看过了?”
  “宫正一人。”尚宫答得很干脆。
  太后轻轻的点点头:“她,是个懂事的。”然后看向红鸾:“你的功,让哀家怎么赏你好呢?”她微微皱起眉头来思索:“要不,就把赏你个采女的位份吧,虽然不高倒底算是个贵人的身份。嗯,要等到国丧之后再册封,你还是在御书房伺候着;而宫奴院你也看着些,你是个伶俐的,也是哀家的福星,说不定能再为哀家寻到些什么。”
  472章 话外音
  红鸾的头“嗡”的一声就大了,抬起头看向太后忘了谢恩也忘了开口,完全呆呆的看着太后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应。
  七品的采女,就如太后所说的确不是什么高的位份,可是那却是正经的皇帝嫔妃这算是赏赐吗?她怎么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赏赐,哪怕是给银子、哪怕是升她做个八品的女官,也比这个七品的采女要强百倍
  她是除去李司工,因为李司工想要她死,只不过是顺便想在太后这里讨个好罢了,最后不至于要把自己搭进去啊。到了眼下她终于有点明悟,此事在一开始就注定真正的赢家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后本人;不会是她更不可能是李司工。
  新帝的生辰八字她根本没有看到,但是此事的牵扯之大、之深她当然明白,可是没有想到太后要以这样的法子封她的口;太过震惊的她完全的呆傻在当场,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太后说不出一个字来。
  太后的目光静静的、定定的看着红鸾,没有一丝波澜:“怎么,哀家的封赏你不喜欢,还是不满意?”
  红鸾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心里也乱成一团,听到太后的话只有更慌张,目光收回头低下头却依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要推脱,她不要做皇帝的妃嫔,成为皇帝众多女子中的一位——那样的日子,有什么乐趣可言?
  可是太后的话,她能反驳吗?此时她又如何反驳才不会招来太后的怒火?只要一句话不对,她立刻就有杀身之祸:她乱成一锅粥的脑子里,还能想到这一点凭得就是想活下去、要报家仇、村仇、永远不会变的信念。
  “太后娘娘,我看这孩子是高兴过头,喜得傻了。”尚宫开口了:“想她一个宫奴入宫,不足一年——嗯,过了国丧就足一年了,就算如此成了宫中的贵人,实在是天大的福份,是人都不敢想的福份啊。是太后的恩典,不然真得无人能有这样的福份。”
  她说完回头轻喝红鸾:“还不给太后娘娘谢恩,知道太后的恩典厚无可比,就要好好孝敬太后娘娘。”
  尚宫的话救了她,可是也让她更难以开口争辩,可是让她就此认命却又低不下头;心口有股气赌着:她想着报仇可能丧命,想过在宫中可能遇到的苦与难,可是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只要仔细些她还有一线生机,那就是功成而离开这深宫。
  尚仪给太后奉茶:“可不就是喜坏了,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猛得到了手上让谁也反应不过来的;这孩子就算是好得了,没有喜极而泣失仪于太后驾前。”她也是巧妙的为红鸾说了几句话。
  红鸾的嘴巴里是要多苦就有多苦了,尚宫和尚仪无疑都是在救她:她有退路吗?叩头可以,她就是个平头百姓,向太后叩头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但是谢恩,这个恩要让她如何谢?
  太后喝了一口茶:“你们说得是,倒是哀家吓到了她。”她挥挥手:“你们退下,哀家有几句话要同红鸾说一说。”
  尚宫和尚仪对视一眼双双施礼退下了,只是在走时都对红鸾使了眼色,让她答应下来不要触怒了太后。
  红鸾知道尚仪是纯属好心,而尚宫的心思就不是那么纯了:她做了皇帝的妃嫔后,于尚宫要查的事情只会更有利——尚宫只怕恨不得她能做个妃子才好。
  也猜不透太后想要说什么,不过她能确定那于她来说绝非好事,因为连尚仪都退了下去;出得太后之口入得她耳,如果她敢抗命连这个殿门都走不出去;而她无法自救,就算是有皇帝赐给她的两块玉佩也救不了她。
  太后,于她来说就是一座大山,一座大到无法撼动丝毫的大山。
  殿上除了太后和红鸾外空无一人,安静得让红鸾连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她跪在地上动也不动,除了等她真得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过来近前伺候哀家;”太后说话了:“你奔波这么久也渴了吧,这杯茶就赐给你了,吃了吧。”
  话落到红鸾的耳中,就仿佛赐她的不是一盏茶而是一杯毒酒,让她的指尖变得冰凉而有些轻颤:其实,毒酒并不是不可能送到她手上的。
  太后看着红鸾吃下茶去:“坐到脚踏上说话吧,哀家知道你也累坏了。”当真时荣宠无比,却让红鸾的鼻尖上一粒硕大的汗水一颤滚落下来,掉在衣裙上消失。
  红鸾谢恩却不敢坐:“太后面前哪有奴婢的坐位。”
  “赐你坐你就坐吧;”太后看着她:“你怕哀家?”她轻轻叹息没有等红鸾回答:“怕哀家也不是你一人。哀家有几句心腹话说给你听,是因为哀家真得很喜欢你——你是个真正聪明且懂事的人,哀家想,你一直都会是的,对吧?”
  红鸾敢摇她的头吗?她只能谦虚几句应付着,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回绝太后的心腹话儿;太后就是太后,她想说话谁能让她闭上嘴巴?至少红鸾是做不到的。
  “元华是个好孩子,前几天她也去见了你,回来对哀家说很喜欢你,所以哀家才会赏你采女的位份;”太后提到元华良娣:“元华幼时陪过哀家几年,她人心善少机变,最重要的是在宫中并没有什么说得上来话的人。”
  红鸾的中衣都被汗水浸透,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她都懂。
  太后长长一叹:“皇宫这么大,她一人哀家担心她照顾不过来的;人又这么多,更是难以周全对不对?有你帮她哀家也就放心了,虽然皇宫大只要你们两人好好相处,相信没有什么能难住你们才对。”
  红鸾的脸有些发白,慢慢的有些发黄,太后的意思是——,元华以后会为中宫之主?不然皇宫再大也不用元华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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