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节
“我为什么不能?”班长语气不善地反问。
庄妮狭长的眼睛不由得瞪大,因为右脸已经肿高,两只眼睛不能算完全对称,颇有一点滑稽的感觉。
“你……班长你居然包庇叶麟到这种程度?我差点被这家伙强奸,你居然不安慰我,反倒站在他那一边?”
“叶麟或许算不上正人君子——”班长沉声道,“但是我不相信他会那么愚蠢,那么胆大妄为,在我家里公然侵犯一个女同学。”
“可我的脸被打肿了啊!”庄妮让班长注意到自己的外伤,“还有我的脖子!这总不能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吧!”
“叶麟之前从来没有打女人的记录。”班长的声调更冷,“往小芹的头上浇可乐,是他最恶劣的一回了。”
稍稍停顿,又补充道:“就算是被持有凶器的小太妹攻击,他也只是以躲闪为主,尽量不给对方造成实质性伤害。”
班长指的应该是,玫瑰三杰因为“班长抢了她们老大的男朋友”,而找上门来的那一次。在对付她们的时候,我的确只是运用阴阳散手,借力打力,没有硬碰硬地朝她们身上拳脚伺候。
“这回不一样!”庄妮强调,“叶麟是想强奸我!班长你怎么能信任他?男人就是这种东西,你稍微对他们加以信任,他们就敢在你眼皮底下肆意妄为……”
“你出去。”班长打断庄妮,冷冷地说了一句。
庄妮脸上的惊讶无法用语言形容。
“什么?班长你讲不讲道理?在你的卧室里,险些遭到侵犯的人是我!你居然……”
班长陡然间把一双鹰眼瞪大到极致,怒意爆棚地吼道:“我让你出去!!”
话音落下许久,因震怒而飘洒的长发才得以平息。
“啪嚓!”
躲在屋外的宫彩彩,仿佛是被班长的这声怒吼吓到,打碎了什么东西。
庄妮也明白班长动了真怒,尽管恨得咬牙,也只好捂着自己肿痛的腮帮子,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门。
但是出去后却不关门,站在门外不远,回身看着屋内的我和班长,好像要监视我们似的。
班长尽量轻手轻脚地想让我躺在床上休息,我觉得被这么照顾很没面子,倔强地不肯躺下,并且勉强靠自己的力量在床上坐稳了。
见到我貌似可以自己坐住,班长缓慢起身,走到房门旁边,以命令的口吻对门外的庄妮说:“你让彩彩给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势,她知道我家医药箱放在什么地方。”
庄妮还没有答应,班长又黑下脸来:“不准你留在这里窃听,否则我直接把你赶出我家!”
见班长的语调不容商量,庄妮只好讪讪地去找宫彩彩了,大概刚才那声“啪嚓”也让她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拿来的那套茶具遭到了不幸。
监视着庄妮走远之后,班长静静地关好门,然后对我转过身来。
她转过身来就哭了,两行清泪顺着白玉般的脸颊直流下来。
“你怎么了?”班长在我身旁坐下,拉住我的一只手,万分关切地问,“你心脏不舒服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心脏……”
班长脸上的悲戚和担心让我非常感动,但这并不能解开我的疑惑。
“你刚才……”班长哽咽着把声音压低,“你刚才嘴唇都变成紫色了,我见过上年纪的长辈,因为心脏供血出问题,变成那样子……”
她说着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瓶速效救心丸。
“我常备着这种药物,你要不要吃一些?”
眼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舒莎,想要拧开救心丸的瓶盖,但是因为有一只手和我握在一起,而暂时没办法做到。
我摇摇头,表示我不需要吃救心丸,现在我的心率过速已经有所减缓,刚才我能说话就是证明。
而且郁博士特地叮嘱过,因为我的情况特殊,不能随便服用普通的治疗心脏药物,否则有可能出现反效果。
刚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我,此时比起速效救心丸,更希望能多握着一会班长的手,这能让我更有安心的感觉。
感到自己的手被我握紧,没法抽出来,班长迟疑了一下,眉间出现几分困扰,但因为我是病人,而默许了我的这个行为,让我可以一直有些霸道地握住她身体的一部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我的脸色,尤其是嘴唇的颜色恢复正常之后,班长关心地询问道。
“你在郁博士那边住了那么多天,果然还是因为身体出了问题吗?你现在的情况怎样?你要不要紧?”
班长完全没有追究我为什么趴在庄妮身上,为什么扇了庄妮的耳光,为什么把庄妮掐了个半死。
她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我的身体情况。好不容易从深山中被营救出来的我,如果还是没逃出死亡的阴影笼罩,想必会令班长非常失望。
我微微皱眉,现在想继续瞒住班长,说我的身体全无问题,已经不可能了,但我不知道该告诉班长多少真相。
命运还真的是有点残忍,我本以为自己身中剧毒,前途未卜的事情,只需要我一个人来背负就好了,哪料想却被班长发现了端倪。
我患上病毒性心脏病的事,现在除了我之外只有四个人知道,分别是郁博士、郁博士的师兄“毒王”、艾淑乔以及彭透斯。
郁博士是纯粹以医生的角度来看待我这个病人,他的师兄也是。
至于艾淑乔,更是把我当成即将抛弃的废品,就算她的手下治不好我,也不会感到特别遗憾。
彭透斯倒是经常对我嘘寒问暖,但且不论他基佬的身份,光凭他看破生死的境界,就注定他不会以寻常人的角度来诠释死亡,我在他面前颇有自己境界很低的自惭形秽之感。
班长却是,以一个同龄人,一个朋友,甚或一个姐姐的身份,来看待我所负担的病痛。
她为了我流出的眼泪,她看向我的,那柔和的充满母性的目光,以及任我紧紧握住的温暖的手,使得我的心灵被软化了。
竟然如此没出息地,迫切希望有人能帮自己分担一下潜藏在心底的痛苦。
一个不是像彭透斯那样,无限接近“神”的境界,而是和我一样的,普普通通的,会受到红尘中诸事纷扰的凡人。
而且她不会像我老爸那样容易崩溃,不会像小芹一样会为了我而失去理智,去做危险的事情,也不像艾米那样平素就承受很大的演艺圈压力,一旦知道我的情况,可能会成为她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班长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少有的拥有坚强品格的人,甚至比好多成年人要坚强。
虽然丢脸,但班长应该比我还坚强吧?反正自从我的小狗病死之后,我再也不敢动养宠物的念头,而班长却能在宠物医院的小黑病死之后,一如既往地照顾其他的重病流浪犬。
我好残忍啊,因为班长很坚强,所以我要告诉她,我并未逃出死神掌握的,那个残忍的事实吗?
第731章 要求保密
我终究是没有告诉班长,我和艾淑乔之间那极不对称的战争。
尽管是留守儿童,但是班长一直认为自己的家庭关系很圆满,至少她的父母感情非常和睦。
对于身处单身家庭的我,班长虽然没有特别表现出来,但其实是怀着一份同情在里面的。
假如我现在说出,自己不但是单身家庭,还遇上了极品人渣母亲,那家伙坏事做尽,无法无天,拿自己的亲生子女当作玩具和棋子,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已经到达了人神共怒,禽兽自叹不如的境界。
那班长会如何反应?之前已经有好多次,我拿了成人用品网店的货,不小心在学校露出马脚,让班长捉住没法脱身的时候,我发现只要在言语间提到自己的家庭,提到“我老爸一个人开网店也不容易”,班长经常会因此对我网开一面,因为我暗示了自己身处不完整的家庭,所以得到了班长的同情分。
父母离异是一回事,二十八中也不是只有我一个父母离异的,但是像艾淑乔这样,完全不爱自己的孩子,一旦孩子没有利用价值,就像破抹布一样把他扔掉的母亲,恐怕世上罕见,比大熊猫都要珍贵吧!
班长要是知道了我有一个这样的母亲,那班长对我的同情分,岂不是要上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我对她来说,会不会相当于被主人抛弃,也没有母亲抚养的流浪狗?
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我对班长说出这些事情以后,班长对我母爱泛滥的样子,到时候她会对待我如同对待另一个弟弟吧!虽然我缺少母爱,但还不至于没出息到,去向一个同班女同学寻求母爱啊!
除此之外,我不想把班长也卷入我和艾淑乔的争端。因为我越来越清楚地看到,自己在这场艾淑乔发起的游戏当中,完全属于弱势,完全是在陪艾淑乔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即使彭透斯站在我一边,艾米的生父约翰,也在美国暗地里收集艾淑乔的犯罪证据,但我总觉得敌我实力相差悬殊,一直以来,我是靠着走狗屎运,还有任鸿德那样的贵人相助,才撑到这一步的。
尽管彭透斯和约翰希望我作为“艾淑乔感兴趣的人”,尽量可以吸引艾淑乔的注意力,好让他们有所行事,但是如今中毒的我,恐怕不像之前一样可以吸引那么多来自艾淑乔的目光了。
被毒素折磨,动辄心脏病发作的我,现在没有资格再提什么打败艾淑乔的豪言壮语,现在我只求自保,具体来说,只求任鸿德能通过谈判拯救我妹妹艾米的命运,并且和病魔负隅顽抗,不要因为自己提前挂掉,让那些关心我的、离不开我的人受到伤害。
总而言之,和艾淑乔的战争前途一片晦暗,此时此刻把班长卷进来,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决定,有些事情还是暂时不知道比较好。
不过艾淑乔的事情虽然可以阴谋,心脏病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
“班长,你还记得我掉进捕熊陷阱里,是为了抓蓝闪蝶吗?”
“我记得——”班长的手还是被我捉在手里,“大家不是说那只蝴蝶后来又逃跑了吗?”
我苦笑了一下,“其实它没逃跑,我被困在陷阱底部的时间太长,肚子饿得受不了,就把它……把它给吃了……”
班长惊讶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露出有点反胃的表情,“那……那东西能吃吗?很多颜色漂亮的蝴蝶、蛾子,全都有毒……”
我点点头,“班长你猜对了,不愧是跟你叔叔在丛林里讨过生活,一般的蓝闪蝶虽然没毒,但是作为蓝闪蝶亚种,蓝摩尔亚美尼亚蝶,它拥有未被科学界熟悉的特殊毒素,然后我很荣幸地,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什么意思?”班长隐约感到一股不祥之兆。
尽管我有过斟酌字句,说的委婉些的打算,但最终还是开门见山了。
“就是说……我可能是人类当中,第一个因为食用了价值50万美元的蝴蝶,而身中奇毒的人……很嘲讽吧?亏了那么多钱不说,还因此患上了病毒性心脏病……”
舒莎浑身打了个冷战,并且通过她跟我紧握的手,传递了过来,我很感动地读出了里面所包含的关心。
“你刚才发病就是因为这个?”
“嗯,我一时冲动,被庄妮气坏了。”
顿了顿以后,我决定跟班长解释一下我为什么抽了庄妮耳光,为什么掐住她的脖子,班长没有追究这些,不代表我就应该隐瞒下来。
而且班长是知道任阿姨跟我父亲的关系,也知道任阿姨流产的。
“唉,我也真够笨的,庄妮说我掉进捕熊陷阱是因为她的诅咒,我还没生气,可是她一说任阿姨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替我挡了诅咒才死,我就情绪失控了。其实仔细想想,她的诅咒除了能让人心情不好,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啊?”
班长似乎对我的解释并不意外,庄妮是著名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大喇叭就天天说胖,在惹人生气这方面,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对于庄妮引我生气,给我栽赃的事情,我和班长只谈了一句就揭过去了,班长担忧的还是我身体的情况。
“叶麟,你的心脏病……有多严重?容易治愈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并且轻咬着下唇,静待我的回答。
我突然想起了郁博士跟我说过的话,不由得很不严肃地模仿郁博士,对班长说:“治愈率可能是0%,也有可能是100%,在蓝闪蝶毒性未知的情况下,难以做出判断。”
班长竭尽全力保持镇静,但我看到,她眼睛里明显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有生命危险对吗?你留在郁博士那里治疗,是因为必须有世界前沿技术,才有可能分析出蓝闪蝶的毒性作用机理吗?”
我点头,和班长说话是很令人愉悦的,她的智力能省去我的很多额外说明,而且她也不会自作聪明地说出一些使人徒增烦恼的话,总而言之,母性爆发的班长是非常体贴人的。
见我点头,班长眼波流转,似乎在这狭小的卧室里寻找可以让她把握住未来的某样东西。
明明悲戚的表情又浮现出来了,但还是为了我能乐观面对,勉强挤出欢颜对我说:“应该有治愈希望吧?郁博士是世界级的医生,虽然没有当面看到他的研究团队……”
“他有一个师兄,是药理学的专家。”我告诉班长,“是药三分毒,他的师兄对毒素非常了解,外号叫‘毒王’,目前以他们两人为核心,在努力研究蓝闪蝶的毒性,似乎有了一些进展。”
我不完全是说谎,郁博士和师兄的几次越洋电话,虽然满口医学名词,但我观察郁博士的表情和语气,还是稍微看出他们取得了小小的突破。
班长略微得到了一些安慰,但还是皱眉道:“他们的医术和研究设备应该属于世界一流水平了,不过,你只在他们那里诊治吗?要不要也去别的医院看看?”
去别的医院,别的医院很难像郁博士那样给我保密,老爸他们就会知道我目前的情况,这是我所不希望的。
而且郁博士和“毒王”,虽然都是艾淑乔的人,但他们对自己医术的骄傲,不允许患者经他们之手而死,我认为最可能让我得到治愈的方法,就是继续让这两人充当我的主治大夫,而不是求全求多,就好像一台电脑装二十个杀毒软件一样,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