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用额头?”七皇子有些迟疑。
“得罪了。”他在无瑕耳边低沉的、抱歉的说了句话,低下头,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额对准了她的额。
无瑕觉得有一张如玉如雪的面庞逼近自己,脑子更晕。“都是你害的我。”无瑕又羞又气,恨不得伸出手给他两巴掌,或者下大力气推开他,推得他倒退几步,站立不稳……可是她没力气,身子软绵绵的,动不了。
他生平头一回离无瑕如此之近,眼前是一张可怜可爱的小脸,鼻间闻得少女独有的淡淡体香,心中迷惘,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
“是有点热。”他喃喃。
身边萦绕着他的男子气息,无瑕小脸酡红,粉唇微张,努力伸出手想要推开他,“你走开呀。”他温柔的答应,“好,我走开。”她想跟他讲理,仰起了小脸,他的额正好离开她的额,不知怎么的,他的唇碰到了她的唇。
柔软的嘴唇相接,两人同时呆住了。
“这么柔软,这么甜蜜……”他魂飞天外。
“温温的,热热的……”她迷迷糊糊。
周围虽是萧瑟寒冬,这两人却觉温暖如春,浑身暖洋洋的。他心中欢喜,耳边仿佛听到鸟儿在林间欢叫,万物苏醒,大地回春……她虽是闭着眼睛,眼前却好像看到了春暖花开,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表姐!表姐!”远处传来圆圆的呼唤声。
“你表姐或许是在哪里看到好风景,流连忘返。”八皇子一定是紧紧跟在圆圆身边的,一迭声的安慰着圆圆。
七皇子和无瑕唇贴着唇,同时瞪大了眼睛。
仿佛才从梦中醒来,他的眼神惊异中带着温柔,她却是慌张而又羞涩。
两人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如梦方醒,无瑕伸手推开七皇子,两人同时向后退步。
仓惶的对视片刻,无瑕发狠,“你给我等着!”跺跺脚,一溜烟儿向后边跑了。
“无瑕!”七皇子伸出手,想要挽留。
无瑕哪里理会他,早跑得远了。
“你不发烧了?”七皇子看着无瑕轻盈的身影,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方才你明明脸红红的,少气无力的,怎地会……”
圆圆和八皇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七皇子移动脚步,躲到了一棵大槐树后面。
八皇子和圆圆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八皇子没口子安慰,“更衣久了些,没什么的。”圆圆摇头,“我表姐不拘在家里如何,出门做客她是不会乱走的,也不会在更衣室耽搁太久。咱们还是找找她去,我委实不放心。”
过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两人又折了回来,身边多了言笑晏晏的无瑕,“对不住对不住,我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去换衣裳的功夫,居然小憩了片刻。”圆圆抱怨,“表姐你真是的,晚上不好好歇息,白天没精神!回家我非跟姑母告状不可。”无瑕笑嘻嘻,“好圆圆,咱俩谁跟谁呀,这事就不告诉我娘了好不好?省的她老人家担心。”姐妹二人说说笑笑,八皇子在旁陪着,高高兴兴的走了。
七皇子从树后缓步走出来,幽怨的望着无瑕远去的方向,“你好了,我却发烧了。”
我头昏,没力气,浑身软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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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辗转反侧
无瑕到了暖阁后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既进了宫, 怎能不去看看太子妃。”圆圆深以为然, “就是, 我和表姐既然来了, 当然要去看望太子妃的。太子妃玉体欠安, 我很是牵挂她。”
八皇子自是万分舍不得, 可是见无瑕一本正经、正义凛然,还真是不敢多作挽留之语。阿早就更别提了, 心虚的很, 见无瑕主意已定,没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殷勤道:“无瑕姐姐,兰姐姐, 我送送你们。”八皇子无奈,“其实,我也该走了。”
阿早亲自把无瑕等人送到昭华宫门口,殷勤作别。
七皇子还在“发烧”的功夫,无瑕已飘然离去。
阿早送走客人回来, 七皇子正站在一株粉十八学士旁边, 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株粉十八学士花色全粉,娇美妍艳,七皇子人如美玉,和他身畔的茶花正是相得益彰。
阿早推了她哥哥一把, 面色忿忿,“你对无瑕姐姐做什么了?她才到暖阁,椅子都没坐热,便要走。”
七皇子眸中闪过丝迷离的柔情,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
他的嘴唇就像枝头粉色的花瓣一样,美好如画。
阿早见他这样,没好气,“摸嘴唇是什么意思,是你说错话了?从前你想见她不难,横竖有我在呢,哄也好骗也好求也好,我总能把她磨了来。可自打梅林那件事之后,她起戒心了呀,难道你不知道?哥哥,我好容易才约了她来,你见她一面不容易,怎能说错话,惹她不欢喜。”
七皇子脸红了红,微笑不语。
他自然没有办法告诉阿早,“不是我说错话了,是我亲了她”,只好一句话也不说,根本不解释。
“这回约她出来已是费尽心思,下回更不知会怎样。”阿早唠唠叼叼,“哥哥,你往后可得机灵点儿,知道不?”
“知道了,阿早。”七皇子无奈,微笑答应。
贤妃命宫女来请,“娘娘熬了冰糖雪梨,给七殿下、九公主留着呢。”阿早很高兴,“母妃最疼我了,有什么好事都想着我!”拉拉七皇子,“哥哥,快,咱们过去。”七皇子知道贤妃是一片好意,况且阿早又这般有兴致,不便推辞,便和阿早一起过去,陪贤妃和阿早喝了一小碗才熬出来的梨汤。之后,方才告辞出来。
冬景萧瑟,七皇子走在寂静的宫道上,胸中暖暖的,唇畔甜甜的。
脚步有些飘忽。
白天他一直心不在焉,晚上就寝之后又百般睡不着,眼前总出现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小鹿般受惊的双眼,和她那柔软的双唇。正着躺,面前出现她;侧着躺,眼前还是她;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她。
到后半夜,他朦朦胧胧闭上了眼睛,却一直没睡踏实,迷迷糊糊的做着梦。眼前又出现那人的身影,她站在一株桃花烂漫的树旁,正轻嗔薄怨的说着什么。“她的小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呀,太美妙了……她的唇那么甜蜜,那么柔软……”他梦到一树桃花,灿若云锦,也梦到了一些很让人害羞的事。
第二天早上他不肯让人进来收拾床铺,只命内侍在净房中放满水,但凡能放水的,如浴桶、浴盆、水池子等等,全注满热水。内侍莫名其妙,却不敢多说多话,赶忙照办了。
倒满水后,七皇子把内侍全撵出去,栓上门,瞅瞅四下无人,忙从床上取下一件雪绫里衣,一件被单,卷起来抱至净房,扔到热水中。
他没洗过衣裳,呆呆的看了半晌,不知该如何是好。盯着水里的里衣、被单端详够了,忽想起幼时皇帝带他和诸皇子出行至郊外,在田里看过农夫犁田,还看到过农妇把衣裳放在河边的石板上,举着棒槌洗衣裳!
他扬声叫人,吩咐拿个棒槌进来。
内侍听他要棒槌,心中惊惧,不知他意欲何为,“殿下请稍等,奴婢去去就来。”口中勉强答应着,飞快着找棒槌去了。
棒槌到了之后,七皇子把门只开了一条缝,接过棒槌,便重又把门栓上了。
“七殿下这是怎么了?”院子里站着十几名内侍,都是摸不着头脑。
里边传出啪啪啪的声音,应该是七皇子高高举起棒槌,在砸着什么。
内侍们全体发晕。
七皇子槌了半天,然后传出水声,过了会儿,扬声叫人,命令再换一遍热水。内侍忙答应着,进去把里边的污水倒了,换上干净的热水----他们换水的功夫,七皇子在床上躺着,放下了帘子。
七皇子重又栓上门槌了半天,内侍们耳中先是听到棒槌声,然后是哗哗哗的水声。折腾了许久,方才停当。
等到七皇子允许内侍进去的时候,只见净房中遍地是水,浴桶中飘着雪白的里衣,和一床被单……
七皇子和其余的皇子一样,从小跟着师傅习武,身体很好。可是他本来就一夜没睡好,早起又在净房这么一通折腾,从热水洗到凉水,这大冬天的,能不生病么?收拾妥当之后,他先是接连打喷嚏,后来便发起烧。
这回是真的发烧。
他这一病,皇后、太子等遣人慰问不说,八皇子、阿早更是一天至少八趟的过来看望他,亲自看人煎药、熬白粥,亲自看着他一勺一勺喝下。就连日理万机的皇帝听说他病了,也是诧异,“阿慕身子好的很,打小便极少生病,这是怎么了?”亲自过来看他。
皇帝一来,服侍七皇子的内侍全吓得战战兢兢,唯恐皇帝迁怒降罪。等到皇帝开口问七皇子的病因,他们哪敢隐瞒?一五一十,把当天早上的事全说了。
一向威严的皇帝,眼中有了笑意。阿慕,父皇还在奇怪你为什么生病呢,敢情是……皇帝举目看向七皇子,一幅“朕全明白了”的模样。
七皇子被他看的脸上挂不住,先是两颊晕红,后来索性伸手卷起被子,把自己发烫的面孔盖了个严严实实。
皇帝这些年来一直是苦大仇深的,欢乐极少,这会儿看见阿慕这孩子气的举止也是发乐,笑着拍拍他,“阿慕,你出宫开府吧。到时朕赐你两名绝色宫女,你便无需如此窘迫。”
宫里的女人理论上全部属于皇帝,七皇子若住在宫里,和宫女有肤肌之亲并不合适。若是出宫开府,王府中从内侍、护卫到宫女就全归他管了,那时他若想收宫女入房中,便不必忌讳。
七皇子掀开蒙面的被子,声音弱弱的反对,“这哪成?一精十血,何等宝贵,给了宫女,岂不白糟蹋了?”
他虽发着烧,身子无力,这反驳的话却说的不错,称得上有理有据。皇帝存了戏弄之心,低下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给宫女白糟蹋了,那阿慕这一大早上要了两回水、一个棒槌,外加生了一场病的做法,便不糟蹋了么?”
七皇子满面羞惭,重又蒙住了脸。
皇帝哈哈大笑。
七皇子虽是在病中,脑子不如平时清醒,心中却也有些酸酸的。他老了,连这开怀大笑声中都有苍老之意……
不过,他今天心情很不错,也是能听出来的。
朝中有什么好事么?七皇子暗中思忖。
“父皇心情倒好,拿小七开起玩笑来了。”七皇子掀开被子,虚弱的笑着,抱怨说道。
“朕心情好什么?李丞相才告了老。”皇帝笑道:“他这一告老,朕少了左膀右臂,烦燥不堪。”
口中说的虽是烦燥不堪,语气却是轻松极了。
皇帝城府虽深,这会儿在自己生了病的儿子床前,却没什么防备心。
“原来如此。”七皇子恍然,“那父皇可要辛苦了。不对,杜丞相可要辛苦了。”
走了左丞相,右丞相肩上的担子自然重了。
皇帝脸色沉了沉,冷笑道:“多少人想要那份辛苦,尚不可得。”
做丞相辛苦是么?可是普天之下有多少人的梦想便是成为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七皇子无力的笑笑,“父皇,小七头昏昏的……”
皇帝也算不上是一位慈父,不过,七皇子的病态他看在眼里,也是心疼的,伸手拍了拍他,“阿慕好生歇着吧,你年轻,身子结实,将养数日便会痊愈。”七皇子听话的点点头,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
朦胧中,他觉察到皇帝在他床边坐了会儿,默默看着他,声音低沉苍老,“阿慕,朕经历多少腥风血雨才打下这片江山,着实不易,你知道么?功臣跋扈,文官执拗,你大哥却……帝国的权杖上满是荆棘,朕要把这上面的刺全拨干净,交给你大哥,他才握得住……到时你大哥居中坐镇,你们守卫四方,咱家便是铁打的江山,千年万代的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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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适,娇娇神色不对,你看到了么?”兰夫人把陆先生叫过来,忧心忡忡的问道。
陆先生温柔点头,“娘,我正想跟您说这事呢。”
娇娇有时沉默,有时活泼,有时一个人呆呆的坐着,嘴角泛起迷离的笑意。她从前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专心致志的,可是现在却时常走神儿,这不对,很不对。
婆媳二人秘密说了半天私房话。
这天大宝当值后没回郑国公府,直接来了姑母家,“姑母,我在街市上偶然见到有新鲜果子、新鲜鱼虾,想着您爱吃,特地送来孝敬您的。”大宝微笑说道。
他是家中老大,一向有些少年老成,虽然是在明目张胆的向无瑕讨好,神色却还算自然。
陆先生和无瑕也在座,兰夫人乐呵呵,“大宝啊,大冬天里这些个物件儿很难得,姑母专程命人出去采买还买不来呢,你是在哪里偶然见着的啊?”无瑕也好奇,“是啊表哥,我爱吃新鲜果子、鱼虾,可是街市上没的卖,嫂嫂这两天差人把金陵城都转遍了,也没买着。你运气偶然就遇着了。”
任是大宝少年老成,也红了脸。他含混说道:“这些个物件儿不是每天都有的卖,或许今儿个我赶巧了。”兰夫人见他有些窘态,笑咪咪的,没再追问,无瑕却是一脸羡慕,“表哥运气真好。”
知道大宝送来的有桂鱼,无瑕想要清蒸一只,糖醋一只,兰夫人自是含笑答应,“好好好,一只清蒸,一只糖醋,定让我闺女吃的心满意足。大宝,你陪表妹到园中替姑母折枝梅花好插瓶,成么?折花回来,鱼也该好了,你留下吃饭。”大宝自是满口答应。
无瑕笑盈盈的站起身,“您让我和表哥一起去,就是让我挑枝好看的,让表哥折下来,对不对?您知道我眼光好啊。”口中吹嘘着,和大宝并肩出了门。
“娘,娇娇在大宝身边,很自在。”陆先生冷眼看着,轻声说道。
兰夫人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对,很自在。”
娇娇在大宝身边,就和跟在常绍身边似的自然而然,没有半分羞怯不安。大宝,不是让娇娇魂不守舍的那个人。
大宝陪着无瑕折梅花回来,开国公、常绍也回来了,小谦和安安也被保姆带过来,屋里顿时很热闹。大宝是常客,和开国公府众人都熟络,老实不客气的在常家吃了晚饭,又坐了会儿闲话家常,直到天黑透了,方才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