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春夜 第2节

  “行舟好不容易回京入宫一趟,难得的机会就这么白费了,便宜了中宫那刁妇!”谢贵妃恨得咬牙切齿,今日用完午膳皇帝便要起驾回宫,深宫大内要想再对谢池做什么便难如登天了,可生米已煮成熟饭,她还能做什么呢?
  自古以来姐妹共侍一夫倒是不少,可从未有过两位公主共嫁一位驸马之说,别说皇帝允不允,朝中那些文臣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
  她抬起右臂支在身前的凭几上,手按在太阳穴处,思考对策,李慕瑛是她唯一的孩子,自小爱慕谢池,就算谢家满门都指望谢池继续维持家族荣耀,可尚了她女儿,也不能算辱没了他。
  谢家几代皆是文臣,一介武夫有何体面可言?征战沙场稍不小心就会送命,卫邈那老狐狸都不能幸免,为求平安,还是做个驸马都尉,待在京城中享受荣华富贵,更不用说亲上加亲这一层了。
  谢贵妃能想到,皇后自然也能想到,不同的是,皇后可没什么亲上加亲,不过是为了她那平庸的父亲和弟弟在军中有个靠山,若是谢池尚了她女儿,自然得帮衬那便宜外祖父和舅舅,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精。
  想到此处,谢贵妃头更痛了,一把拂去案几上的象牙雕花香炉,雪样的霜灰撒了一地,火炭掉在地衣上,烧焦了几处,甚是乍眼,这样昂贵的物件儿,在她眼中还不如件衣裳。
  室内雀头香的味道浓郁起来,立在稍远处的婢女见状,躬身疾步上前,清扫收拾,这时门前竹帘卷起,一嬷嬷走了进来,正是谢贵妃的奶娘宋氏。
  宋嬷嬷环视屋内,见一片狼藉,知晓她家那位姑奶奶又发了脾气,示意一众奴仆先退下。
  关上门后,她才弯腰在谢贵妃耳边说了千金阁那边的情形,李慕瑛被人诓去芙蓉池边喂了一夜蚊子,李慕琼也好不到哪里,不但关在闲厩中,还被鹞子啄破了手。
  “竟有这等事?我还以为让中宫占了大便宜,如今倒好,这口肥肉竟让个哑巴吞了。”谢贵妃脸色稍霁。
  “可不是么,张有福那狗奴,天不亮就带着人去堵谢将军,反倒把差事办砸了,皇后那边恐不好过。”
  “那刁妇自身难保!陛下可从未有过让行舟做驸马的心思,有些事我这亲姑姑能做得,旁人不见得如此。”谢贵妃轻笑一声,昨夜赐宴摆这么大的排场,多少王公大臣想得此贤婿,谁能料到,岳丈的帽子落在了皇帝头上。
  谢贵妃心思一转,又想到九娘的出身,虽有个公主的名头,过得还不如三品大员家中的嫡女,这样的哑女做了谢家媳妇,按律法规矩,行舟还不得纳妾。一个天之骄子,一个碌碌平庸,真真是家门不幸!
  万幸,也没让皇后得了手,日子还长,大渊可没有丧妻的驸马不能再娶之说!
  “宋嬷嬷,仔细叮嘱十二娘身边的人,看好她,莫要声张,我们可从未打过行舟的主意,此行啊,不过是替陛下掌掌眼。”
  ***
  巳时四刻,皇帝方才召见皇后、谢贵妃和谢池,谢池离皇帝所在的临胜殿近,早早到了候在殿前并未入内。
  少顷,神色慌张的皇后到了,谢池一礼刚刚行下,她略微颔首,就匆匆入了殿内,紧随其后的谢贵妃,扶起谢池的手,轻声道:“行舟,有姑姑在,莫怕。”谢池面色如常,侧身请谢贵妃先行。
  殿内气氛凝重,怒容满面的皇帝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许是政务繁忙又或是多年钟情美色之故,李弘煜强壮之年疲态尽显。
  皇后穿得简朴,连头上发饰都少了许多,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跪下称罪:“陛下,是妾管教子女不严,才令九娘做下如此不知廉耻之事,还望陛下责罚。”
  这番举动与其说是请罪,不如说是以退为进,先下手为强。皇后是错了,错在宫中皇子公主众多,难免疏漏,不能面面俱到,她小错是有,但大错都是李无眠犯下的!
  “皇后殿下的意思是九娘勾搭行舟,与他在千金殿私会?妾虽不如皇后殿下金贵,但谢家书香门第,绝做不出此等下作之事。”谢贵妃话虽是对皇后说的,可人却向着皇帝行了一礼,遂又说道:“且九娘打小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更不会置皇家颜面于不顾,其中定有什么误会。”皇后想和稀泥将此事推脱干净,休想!
  第三章
  除了李慕琼、李慕瑛及另外几位生母地位尊贵又受宠的公主随母亲住在离宫各处殿阁中,其他贵主们都歇在神女殿。
  李无眠住在西把头的寝室,这屋子虽没有她在后宫所居的闻春斋大,但一应器具、家具物什好上太多,床榻上的茵褥也厚实,从千金阁回来,忙命人抬了水来沐浴歇息。
  燕字从行李中取出一瓶药膏要给李无眠上药。
  哪儿想李无眠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头在外面,眼神坚定,死命摇头,不肯松手。
  “公主,您身上这么多伤,让奴婢好好给您上药吧。”
  鱼书见状也上来劝说:“若是不及时上药,留下疤痕可如何是好?谢将军可真是蛮横,半点不知道怜香惜玉,不像是个会疼人的。”
  自打赵才人过世,李无眠又生了场重病落下哑疾,虽不缺食少穿,但也称不上好,连年纪小上她一轮,同样是才人所生的十七娘,吃穿用度都比她强上许多。
  原先她们还盼着李无眠及笄后定下了驸马,日后离开皇宫,入了公主府,自己当家,日子也能好起来。
  驸马不见得门第要多高,也不必才高八斗是探花宴的座上宾,只要能待九娘好,护她周全,不论旁人如何看轻也不打紧,关起门来日子还是得自己过,夫妻二人举案齐眉,和和美美才不枉赵才人临终所托。
  谁想一年又一年,比李无眠年纪还小的十娘,赐婚圣旨都下来了,偏偏就她被遗忘了一般,她没有生母去皇帝皇后跟前说招驸马之事,后来还是贤妃看不下去,帮她去皇后跟前提了一嘴,哪知皇后一句“皇室贵主,哑疾难择”,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地耽搁下来。
  听见鱼书因此事为她抱不平,李无眠脸色涨红,耳垂似能滴出血来,不知如何解释,又见她二人坚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得从被中抽出一只手放在唇上嘬了几下,再递给她们看。
  鱼书燕字哪里知晓床笫之事,闻春斋别说嬷嬷,单就年纪而言,燕字就是最年长的,连闲时可在此事上碎嘴的姐妹都无。
  一开始颇为不解,盯着李无眠手上那处红痕想了半晌才明白怎么回事,顿时也红了脸,主仆三人望向不同方向,试图缓解现下的尴尬。
  鱼书年纪小,但脸皮不薄,她率先开了口:“都说谢将军是个冷面阎王,不苟言笑,不讲情面,可如今看来还得多加一条‘色中恶鬼’才对!”
  李无眠和燕字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燕字道:“想不到,我们鱼书也能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词儿了,学问渐长呢。”
  “公主,接下来可如何是好?虽是男未婚,女未嫁,但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理不合。”燕字叹了口气。
  李无眠坐起身,示意二人服侍她穿上衣裳,款步走到书案旁。
  鱼书燕字上前研墨铺纸,只见她写下:昨夜之事有蹊跷,谢将军与我应是被下了药。
  ***
  “妾自然不是怀疑谢将军的为人,只是九娘的生母乃是教坊司出来的,恐怕……”皇后仍跪在地上,她与皇帝少年夫妻,虽早已恩爱不再,却一直相敬如宾,少有龃龉,此刻因事发突然,言语间难免有了疏漏。
  “赵才人去世时,九娘不过六岁,皇后殿下是说九娘自小就学了不入流的本事?”谢贵妃将事情越描越黑,话中有话,引着众人往皇后指责赵才人狐媚惑主才生下了九娘这方面想,不论赵才人受不受宠,李慕瑜也是上了玉牒的,身上流着皇帝的血。
  皇帝一掌重重拍在书案上,殿内众人忙跪下,请陛下息怒。
  “陛下,臣有一事启禀。”自打入殿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池开了口,清早李无眠和张有福一众人相继离开千金阁后,他便禀了皇帝,事急从权,许了他探查之责,遂唤来玉竹,也就是晨起时在帐外答复他时辰的贴身侍从,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去查了些事情,此番召见前,已有了些许眉目。
  他半晌不说话,不过是想先看看搭台唱戏的几人是何反应,此番心里也有了数,便将所查之事和盘托出。
  李无眠的贴身婢女鱼书燕字所言不假,夜宴未开始,她们二人就被叫去了后厨帮忙整理食案器具,跟在李无眠身边的婢女并不是她宫中的人。
  李无眠是个不起眼的人物,加上宴会上宾客众多,没人注意到她和那位婢女。只是时间仓促,玉竹没找到昨夜举止古怪的婢女,但找到了尚未收拾完的食案。
  半盏酥酪还在琉璃盏中,李无眠说她贪饮多吃了几杯才身体不适,玉竹便从这里下手,果不其然,已经吃完的两盏中,一盏细细查验下来并未发现什么问题,可第二盏内壁上残留的酥酪以及剩余的半盏中都被人下了媚药。
  “什么?媚药?”皇后和谢贵妃抬眼望向谢池,异口同声道,语毕二女互相对视一眼,满是不屑,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下此狠手,倒是豁得出去。
  “谢将军,你也是误入千金阁?”皇帝转念一想,以己度人,要想做柳下惠,美色坐怀而不乱,是有些难,面容稍缓。
  谢池再行一礼道:“回圣人,臣同九公主一般,也是被人故意引去的。”
  他虽不是苦修的僧侣,但洁身自好,分得清什么事可为,什么不能碰,陌生女子投怀送抱,他决计不会饥不择食听之任之,可昨夜如同失控一般的表现,断不是正常行径。
  出身世家又在军中多年,谢池做事小心,哪怕是宫中设宴,饮食器具他也甚是注意,他究竟是如何被下了药不得而知,太医已为他诊断过,体内确实还残留有合欢散,还查出昨夜被下的分量不轻。
  听及此处,皇后和谢贵妃都有些心虚,想来是她们二人不约而同都下了手,自然分量翻了番,倒是让李无眠遭了不少罪。
  昨夜谢池面前食案上的一切物什都是内监一一查验过,甚是安全,皇后将合欢散下在了席间拭手的湿帕上,待名菜过厅羊上场,男宾要自己去割肉,待割完肉后定要净手,手难免触碰到食物器具,一来二去这药就进了谢池的肚子,用过的帕子早就烧掉了,可谓神不知鬼不觉,谢贵妃的方式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二人倒是棋逢对手。
  “皇后,此事不可就此放过,下药之人务必查清捉拿,严惩不贷!否则,那畜生回头就敢将鸩酒放在朕的案前!”皇帝示意太监扶起皇后落座。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新的问题又摆在眼前,西南军心刚刚稳定,重创南诏后,曾被战火践踏之城百废待兴,若是此时令谢池做了驸马都尉,西南无人可担此大任;若是就此作罢……好歹是位公主,可要皇帝先开口将此事揭过,那就是打皇室的脸,还得谢家拒了这门亲事为好。
  “行舟,朕想先听听你的想法。”适才问话还是谢将军,如今想搭个台阶下,皇帝言语间亲切了不少,只要谢池说国事为重,他再斥责几句,罚些俸禄,万事大吉。
  “臣定会爱护公主一世,绝不负圣人所托!”谢池躬身行礼,言语恳切,竟不似作假。
  张有福早上的举动,就已将事情闹了出去,想要封住消息是不可能的,有多少朝臣知道,又知道多少倒不重要,就算是传到那几位知天命的阁老们耳朵里,要在朝参日上撞柱明志,也与他无关。
  谢池突然改了主意,不过是因为他娶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娶河阳郡主,原本他想背地里动些手脚,如今现成的理由摆在面前,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
  至于做不做驸马都尉,得看那位九公主能不能活到成亲的时候,皇后和贵妃就能斗到地老天荒。
  “你能有此决心,朕深感欣慰。不过皇后统摄六宫,儿女亲事如何看?”皇帝转身看向一边坐立不安的皇后。
  “妾以为国家社稷远高于儿女情长,陛下当以西南百姓为重,驸马都尉一职需深思熟虑。”皇后不假思索地答道,全然忘了自己也想做谢池的岳母,怎可便宜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眼下谢贵妃耳聪目明,正欲开口火上浇油,就听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陛下,妾来给您送海棠酥。”话音刚落,就见一华服宫妃笑意盈盈,步态轻盈地走入殿内,身后婢女捧着一碟精致小巧的酥饼。
  “贤妃来得巧,朕是有些饿了。”婢女将糕点交给太监,便躬身退了出去,太监查验一番端至皇帝面前,皇帝捻起一块放入嘴中,甜咸适中,入口即化,贤妃这手艺,御膳房那些专司糕点的师傅都比不上。
  太监又端起碟子,呈给皇后贵妃品尝。
  “妹妹的手艺又精进了。”皇后押了口茶道。
  “能入得了陛下和殿下的口,就是妾的造化。”贤妃与谢贵妃前后脚入得宣王府邸,算是后宫的老人了,为人和善,不喜争抢,虽没有皇后尊贵,也不比贵妃恩宠不衰,可也正因如此,并无人与她为难。
  “妾刚候在门外,听了一耳朵,倒有个法子,若是不妥,陛下、殿下、贵妃娘娘和谢将军也莫要恼我,全当是浑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贤妃虽上了年纪,但声音婉转动听,皇帝紧锁的眉头,舒展不少,示意她讲。
  “皇后殿下目光长远,陛下爱民如子,定然不会为了九娘的婚事而误了国事,可九娘金枝玉叶,也决计不可怠慢,有损皇室颜面,不如为九娘和谢将军赐婚,待西南战事平稳,百姓安居乐业,再行完婚之事,驸马都尉之职给谢将军留着,可好?”
  第四章
  李无眠在启程回宫前半个时辰方才睡醒,午膳都未用,鱼书向厨房要了些糕点胡饼,装在随身的匣子中,以备不时之需。
  燕字正给她梳头,就听外面一阵吵杂的脚步声,主仆几人以为是皇后处置她的懿旨到了,正要起身去迎,就听见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李慕瑜!想不到平日一副柔弱模样,心里倒是挺有主意,竟敢爬上谢家表哥的床!谢家是什么门第,你也……”话未说完,就被人拦住,又听几个嬷嬷婢女在旁温言好语地规劝。
  不用迎上去,李无眠也知道是十二娘打上了门,李慕瑛自幼爱慕谢池,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鱼书立即又红了眼,平日里十二娘就不将九娘放在眼中,如今发生了这档子事,怎么在她口中反而成了九娘故意去做那腌臜事,多年间积累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顾不得尊卑有别,放下手中行李,就要开门去说理。
  李无眠见状忙起身去拦,动作大了些,原本就疼痛的腿一软,重重摔在地上,燕字放下手中梳篦去扶:“鱼书,还不回来!”
  “奴婢知错了。”鱼书和燕字一左一右搀起李无眠,扶她坐在月牙木笙蹄上。
  李无眠指了指门外:不必理会,我不难过。
  她想着不论有没有昨晚的事情,谢池不会娶她,也不会娶了十二娘,他那样的人怎会去做驸马都尉,围着公主打转,一辈子只有公主一个女人。
  昨夜之事蹊跷,非她所愿,也非谢池有意,怪不得谁。她不会逼着谢池娶她,再说就算她以此要挟,非嫁不可,反倒会成为笑话,孰轻孰重,皇帝还是分得清的。
  大渊没有立贞节牌坊的追求,夫妻过不下去,男子一封放妻书并归还全部嫁妆,二人就算和和气地地和离,女子再嫁也非难事。
  男子娶妻,看的是出身、家世、才貌德行,是否初婚倒不重要。贞洁什么的,只要她能看淡,别人如何闲话,倒也不打紧,深宫多年,李无眠惯是个善于安慰自己的。
  十二娘既然能打上门,看来昨夜的事情已经传开,这等子事估摸着明日早朝大臣们便要说道说道,待今日回了宫她就去皇帝皇后跟前请罪,德行有亏,令皇室蒙羞,自请出家,两全其美,谁都不用为难。
  门外的十二娘被人连劝带请地离开了神女殿,硬是没杀进李无眠的寝室,此时的她,还寻思着出家的地点要不要选个离京城远的,半点儿没敢往谢池要娶她这方面想。
  ***
  申时初启程,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往皇城驶去。
  谢贵妃靠在凭几上闭眼小憩,对面十二娘正襟危坐,应是这般跪坐已有些时辰,只得咬牙坚持。
  若是细看,十二娘长得更似皇帝些,同样是簪花,谢贵妃显得娇态盈盈,她却不伦不类,她阿娘的美貌,半点也未继承。
  “娘娘,十二娘知道错了,您且饶她这一回吧。”宋嬷嬷心疼李慕瑛,公主是她看着长大的,于是开口求道。
  “奶娘,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恣意妄为,早晚铸下大祸,不长长记性,怕有一日性命难保。”谢贵妃手中戒尺落在十二娘跪坐的膝盖处,又道:“若真要计较,你与九娘都是庶女,她又年长你几岁,怎能跑到自己姐姐门前叫骂,这等行径与长安城坊市里的悍妇相较,也不遑多让。”
  “阿娘这话有失公允,儿的外祖父生前任御史大夫,舅舅乃吏部尚书,阿爹继位后,追封卫国公,九娘有什么?她娘是教坊司出来任人消遣的玩意儿,怎能与儿相提并论!”十二娘甚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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