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则冬点点头。
  他们俩站在阿宝身后,姜维弯下腰指导阿宝,则冬顺着看过去,他觉得姜维算是个好人,喜欢孩子,会关心人。
  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从小活在幸福的家庭,每天沐浴阳光,年少时打球拼学业,有很多朋友兄弟,前途一片光明,无忧无愁。
  他与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我们走走吧。”姜维直起身对则冬说。
  则冬跟着他慢慢的走,走了一会儿停下,姜维问他:“身体好些了吗?”
  他说:“起火那天南珍说你病了,我把你背出来你还记得吗?”
  则冬记得的,只是醒不过来。
  “你怎么会在那里?”则冬问。
  姜维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我每天都在这条街上晨跑。”
  他问:“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则冬抠着手机屏幕,姜维说:“我每天都这样偷偷的看她,只是她一次也没发现。”
  “谢谢你。”则冬欠他一声谢谢,文字打在手机里,如他这个人一样,黑字白纸,方方正正。
  姜维嗨了声:“谢什么,应该的。”
  他抬起头,与则冬平视,从对方的目光里都看得出来,他们并不讨厌对方。
  姜维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则冬则喜欢站着。
  姜维问:“你是哪里人?家住哪里?”
  则冬望着碧海:“一个很远的地方,在山里。”
  姜维:“还有家人吗?”
  则冬点点头,如果那算是的话。
  姜维:“想不想家?”
  则冬却摇摇头。
  这些问题以前南珍也问过,那时他没有对她说,现在对着姜维,却可以稍微聊聊。
  “不想家啊……”姜维没有再问下去。
  一阵海风刮过来,差点将他的眼镜刮掉,他扶了扶,笃定的:“你喜欢南珍,对吗?”
  则冬垂头,奇怪的看着姜维。
  “你讨厌别人接近她,你见不到她会想她,她难过你的难过,她生病了你会担心,她笑了,你也会很开心,这就是喜欢。如果,有一天你愿意为她失去所有,那么,那叫□。”
  姜维摘下眼镜,眼睛里竟然有睿智的光,他说:“则冬,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对你。但请你认真想一想,然后做出决定,而我,不会退让。”
  ***
  南珍觉得自家伙计真的越来越怪了,从店里回来后就一声不吭,问他他也不说,心里藏着事情。
  晚饭是南珍做的,饭后她耍赖让则冬去洗完,则冬想起姜维来的那天他一人呆在房间里心中发闷。
  他听见南珍跟姜维商讨把陈阿婆的房子租出去的事,她从没有对他说过。
  他听见南珍殷勤地给姜维削了一个苹果,说话时带着笑意。
  他听见姜维将喜欢她的心思开诚布公,坦坦荡荡。
  那天的时间过的很慢,他想把姜维赶出去,可为了南珍,他不能那么做。
  他不能被人发现住在这里。
  南珍戳戳则冬:“洗碗!别想偷懒!”
  则冬便不听话了,摇头拒绝。
  他心里微微有了一些情绪,酸酸的,涩涩的。
  那是一种委屈,他觉得委屈。
  南珍当然不知道她家伙计脑子里在想什么,见指使不了他,嘴快嘟囔几句:“我好心收留你你居然敢反抗,越来越不听话了,再这样你……”
  则冬的生命里头一次觉得烦,很烦,烦着自己也想不清的事情。
  他闷闷地去洗碗,南珍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背影哑口无言。
  “哎你……”南珍叉腰指着。
  哐当一声,则冬把碗打碎了。
  则冬蹲在地上捡瓷片,南珍跑进去第一眼看的是他的手没有被划破,则冬整个人颤了颤。
  见没有破口子,南珍才一贯作风地训他:“则冬你是有多不甘愿啊你,这个碗记在你这个月工资里!”
  他们俩都蹲着,相看时目光竟然齐平,这对南珍来说是很难得的事情,她也不急着其他,就这么看着则冬。
  两人视线交错,渐渐变了味道。
  是则冬先撇开眼,低头时看见南珍是光着脚丫子跑进来的。
  他闷不做声将人扛起来往外面走,在南珍的啊啊叫中把她扔在沙发上。
  南珍在一堆抱枕里挣扎时,则冬双手很忙地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这是他头一次在她面前比划哑语。
  南珍心头怪怪的,朝他大吼:“老娘看不懂!”
  吼完了才看见则冬一脸的受伤。
  南珍这心里更怪了,微微泛疼。
  “你别比划,我看不懂。”她垂下眼。
  则冬脸都变了,拿起手机噼啪打字,递到南珍眼底:“你跟姜维好吧,他肯定愿意天天洗碗。”
  南珍愣了愣,我让你洗个碗你就生气啊?跟姜维有关系吗!
  则冬闷闷去厨房收拾,南珍发飙:“则冬你发什么疯!”
  一嗓子吼完家里瞬间安静了。
  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客厅,两人心中想的是——
  我只是不想让你划伤脚。
  我知道你怕我划伤脚。
  ***
  这一夜算是冷战了,一个家的两个房间里,南珍和则冬各怀心事。
  南珍睡不着,抱着电脑玩,却时不时就要翻出手机来看看。
  她在等则冬的道歉短信。
  可那家伙居然敢一句话都没有!
  他明明知道的,她都跟他说过的,她的情况那么糟糕,他也跟着凑热闹,居然要把她推给姜维。
  南珍气哼哼的,决定以后有什么心事都不要跟则冬说了。
  隔天起来,两人在门口碰上,则冬伸手碰了碰南珍的肩头,想表达点什么。
  但南珍很快避开,抢走了卫生间。
  等她收拾好了出来,家里却不见了则冬,南珍探进厨房,发现装着碎瓷片的垃圾袋不见了。
  则冬不打招呼先去了店里,南珍给阿彬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不过去,自己在家做订单。
  阿彬跟则冬说了声,则冬正在糊墙,停下来拨弄自己的手机,桌面是笑脸的杯子蛋糕。
  南珍烤完蛋糕顺口喊:则冬来收拾厨房。
  一声喊出去让家里更加空幽幽。
  她赌气的把厨房收拾得格外干净,然后自己开车去送货。
  送货的路上没有则冬也是挺不习惯的,虽然他不能说话又沉默,但身边有个人,就算是听电台也比一个人有意思。
  南珍心神不宁,路上车又多,一辆辆争着抢车道,南珍减了速度慢慢跟着,嘴里骂道:“没素质!”
  才说完,只听砰一声,她很有素质地减速慢行,却被没素质的人从后面追尾。
  也不知是不是赶着投胎,南珍的小车屁股整个都凹了进去,撞击力太大导致前面的安全气囊涨开,一下冲到南珍脸上。
  南珍如个扯线娃娃般前后晃了两下,就被气囊夹死在座位里。
  ***
  则冬赶到医院时南珍还昏迷不醒,暂时不能探视。
  阿彬都快急哭了,一个劲的问则冬:“怎么办?怎么办啊?”
  则冬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沉沉睡着的南珍,双手握成拳头。
  他进不去,只能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南珍的主治医生说南珍没什么大问题,等她醒来后再观察一下。
  则冬直接要走了南珍的所有检测报告和病历,自己蹲在墙角一页页翻过,唯恐落下任何细节。
  其实医生都是尽心尽责的,但他虽然知道,却还是不放心假手于人。
  快天黑时南珍醒了,脖子上戴了个护颈不能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起来很不舒服。
  则冬正好买了饭回来,见她醒了,一声不吭地给她摇床垫枕头。
  南珍摸了摸脸问他:“没花吧?”
  则冬也不看她,低头摆弄饭盒。
  南珍捂着嘴拍他,身子一拱一拱的,则冬不慌不忙从床下拿出一个脸盆,放在她手里。
  南珍就抱着脸盆狂吐,则冬将饭盒收起来,拿了一块湿毛巾出来等着。
  南珍吐完了,他就给她擦脸,他的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温温的毛巾盖在脸上,从眉眼到嘴角都很仔细。
  擦完后南珍的脸看起来也红润了些,他抿紧了唇端详她的脸,南珍有些不习惯他的严肃,扬起笑脸:“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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