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哎呀瞧我这记性,忘了今天跟你有约了!”
  舒文丽上来就这一句话,谢思因却是慢半拍地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只是经过刚才那一场大哭,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淡淡地说:“没关系。”
  舒文丽没发现她的异样,急急忙忙又解释说:“都怪莫磊,今天非说要喝什么排骨汤,我当时都已经在路上了,你也知道他那条腿是我害的,心里一愧疚就答应了。可我哪里会弄什么排骨汤,买完东西回家折腾半天才做好,稀里糊涂就把跟你约好的这事给忘了……”
  她缓了口气,又接着说:“好吧我也不给自己找借口了,反正今天是我不对,你现在在家还是哪里?要不我直接过去找你?”
  谢思因默默听她说完,说:“真的没关系,莫磊的伤要紧。”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舒文丽好像才意识到什么,想起那天丁亦宇跟某个女人暧昧的照片,小心问道:“你没事吧?唉我还是过去找你吧。”顿了顿,她又说:“你在家?方不方便我过去?”
  谢思因探身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也不在意被舒文丽听出些什么,一面用纸巾捂住鼻子,一面含糊不清地说:“不方便,你今天别来了。”
  “……”
  又怕她真的会不管不顾地跑过来,她加重语气说:“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舒文丽哪里能说不好啊,斟酌半天,才说:“那好,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给我个电话。”
  “嗯。”她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之后回味起刚才舒文丽的话来,她需要想通什么?她什么都不想想,今晚只想好好睡一觉。
  谢思因给自己洗了一个痛快的泡泡浴,这种时候真不适合长久的泡澡,一旦离了水就感觉皮肤迅速紧绷起来,她既不急着抹浴液也不急着穿上衣服,到了镜子前,透过雾气蒙蒙的水汽看着镜子里面的女人。
  还有几个月就到她二十六岁生日了,多么年轻的生命。她用手将镜子上的水汽抹掉一些,在浴霸和强光照射下,她年轻的身体泛着柔光,多么年轻的身体。双手轻轻放在胸口,她感到到了内心平静的心跳,她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胡乱扎起来的湿哒哒的头发,莹白的一张脸,因为缺水而显得红艳的唇,这样一张柔弱的脸,难怪平时跟人吵架的时候总是输,半点气势都没有。微微扬起下巴,露出白皙细长的脖颈,平直而瘦弱的肩,往下是并不算丰满却挺拔的胸。又下移,她想起那人说的混账话。说她的腰细一点也不夸张,他一手就可以轻松圈住。再往下,两条笔直的长腿之间是她未经人事的密地。
  那男人会看上自己什么?
  这具身体?
  她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想法吓了一跳,经不住打了个激灵,觉得有些冷了。
  她匆忙用浴巾将身体包裹住,转身出了卫浴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哭得太凶残,谢思因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中午。她却还觉得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
  丁亦宇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过来,将刚睡醒的谢思因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很是贴心的问她:“醒了没?”好像昨天发现的一切都是假象。
  谢思因觉得刚才就不该接这通电话,刚想挂断,他又说了:“吃点东西再睡,我给你点了些吃的,大概十分钟后回到,你赶紧起来洗漱,换衣服。”
  谢思因的睡意因为他这番话立马消退,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没来得及发火又被他抢了些:“别激动,我今天不会过去打扰你。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到我,你先冷静几天,好好休息。”
  说完就挂了电话。
  谢思因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好像忘了他刚才提醒过的话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丁亦宇像是在刻意讨好,每天在她起床的时候准时给她电话,一如既往地提醒她该起来吃东西了。谢思因每次都是冷着一张脸,最后一次忍无可忍,说:“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把你拉黑?”
  丁亦宇不急也不恼,说:“怎么气还没消?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谢思因一声不吭,狠狠掐了线。
  当然也没有将他拉入黑名单,她知道那样没用。却是麻木地接受他为她安排的一切,他叫人送来的东西她照单全收,该吃吃该睡睡,绝不委屈了自己。
  她在家宅了几天,不出门不上网不开电视,每天做着等吃等睡,她都怀疑自己成神了。终于在某天丁亦宇说了一句话之后,颓废了许久的人终于有了些情绪的波动。
  丁亦宇依旧是打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问她:“要不要出去旅游?”
  谢思因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却是冷哼了一声,说:“你又想怎样?”
  “我是怕您在家呆太久憋出病来。”
  他不说还好,谢思因这些天是真的浑身无力,每天早起刷牙的时候都有些恶心感,经常站起来的时候就两眼发黑。她知道那是因为低血糖,却没必要对他说这些,冷声说:“不要你好心。”
  也不等他回话就先挂了电话。
  他这些天看似频繁却又千遍一律耐心至极的来点简直要把她逼疯了。终于赶在他之前挂了他的电话,她觉得像是出了口恶气。
  事后又觉得自己无聊又可笑,自己跟自己较什么劲?
  她决定出门,花了半个小时好好打扮自己,临走给舒文丽打了个电话。
  舒文丽自然痛快的答应。
  俩人约好在明湖广场见面,谢思因买了杯热奶茶捧在手里,逛街的时候被舒文丽大大地逼视了一把,她看她一身的打扮,说道:“你怎么回事啊,穿成这样装嫩呢?”
  谢思因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粉,手上脚上都涂了粉色指甲,连唇彩都是粉嫩嫩亮晶晶,她毫不在意舒文丽鄙夷的眼光,自顾自环顾四周,说:“我本来就不大,至少比你小。”
  舒文丽瞪她,她假装不知,像是发现了什么,莫名兴奋,拉着舒文丽的手悄声胡说:“我穿这样回头率怎么这么高,是不是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啊。”
  “小姐你今晚没吃药就出门吧?”舒文丽表情古怪的看着她。
  谢思因没皮没脸地说:“还真被你说对了,我今天真没吃药。”
  舒文丽眼睛瞪得极大,像是突然不认识她。
  “我最近老是容易恶心,浑身都没力气,厌食。”她晃了晃空空的杯子,有些遗憾道,“突然想吃酸的了。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她一冲舒文丽眨眼睛舒文丽就更受不了了,抚了一身鸡皮疙瘩,说:“怎么说的你好像怀孕了一样。”
  谢思因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她,舒文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又想到几天前谢思因反常的情绪,再综合今天她神经兮兮的表现,骇然不已,管不住眼睛去看她的小腹,“您该不会是真有了吧?”
  谢思因不假思索地说:“瞎说什么,我跟谁有了。”
  “你男人啊,叫丁什么来着?”感情舒文丽到现在还记不住他名字。
  “怎么可能。”谢思因面无表情,她歪了歪头,像是思考又不像,慢悠悠地说,“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
  舒文丽思维成功被她带着走,又见她这幅恍惚的模样,终是缓缓点头。
  “莫磊在哪个医院,刚好顺路看看他。”谢思因最后说。
  舒文丽又点头,又忍不住去看她的肚子。平平坦坦的哪里能看出什么。但见谢思因一副坦然适从的模样,她还想问,可话到了嘴巴却又止住。
  ☆、第25章
  莫磊腿伤好的差不多了,一到医院谢思因就说:“带我去看看他吧,他受伤之后我也才来看过一次。”
  舒文丽却说:“不着急,我先陪你去看医生。”她一心记挂着谢思因的肚子,谢思因的话半真半假,她想自己探求真相。
  拉着她就要去排队挂号,谢思因却转了转手腕从她手里挣脱,看着她说:“刚刚走了一下舒服多了,不用看什么医生。”
  舒文丽眯着眼睛看她,“你到底是有了还是没有?”
  人来人往的,有人对他们侧目,谢思因面上一丝不自然,低声斥责:“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已经结婚是不是?好了不骗你了,我真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有。”说着说着脸渐渐热起来。
  舒文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声音不自觉又高了起来:“你没搞错吧?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没有就是没有,你知不知道我刚刚一直担心都没敢问你!”
  谢思因也知道理亏,将舒文丽拉到一边,低声说:“我也没承认我真有了,谁要你瞎猜了。”
  “怪我咯?”
  谢思因赧然,小心道歉:“是我不对,不应该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
  听她道歉了舒文丽脸色才好看些,眼睛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对方的肚子。谢思因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听她说:“既然没事,你偏要拽着我来医院做什么?”
  谢思因眼神闪了闪,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就是想出来逛逛,嘿嘿。”
  “笑得可真假。”
  谢思因笑容立马僵在脸上。
  舒文丽也不是存心让她难堪,心软下来,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更不希望你骗我。你结婚的事情瞒了我这么久就算了,现在居然又拿怀孕这种事情来寻我开心。”
  “我现在怀孕你很开心?”
  谢思因忍不住呛声,被舒文丽瞪了一眼之后她又收住。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是希望你开心。”她说。
  谢思因顿时无地自容,低着头,闷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闹得气氛挺僵的,关于丁亦宇,舒文丽原本还有话要说,但是谢思因始终低着头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忍了又忍,开口道:“你……”
  “我去下洗手间。”谢思因的声音闷闷的。
  舒文丽使劲去瞧她的眼睛,没看出什么来,手指某个方向,她说:“那边。用不用我陪你?”
  “不用。”
  谢思因低着头匆忙离开,却不是冲着洗手间方向。她对这家医院一点也不熟悉,七拐八拐的,问了路人才知道妇科在哪里。
  过道里熙熙攘攘全是人,男人陪着女人在门外等待,不知道是情侣还是夫妻。谢思因觉得自己像是个怪人,穿梭着,她不习惯被人审视,走得极快。漫无目的地找,她觉得自己有病。而且这都过去几天了,说不定人早就走了。
  脚步却一刻不停,鬼使神差到了住院部。迟疑着向大堂的值班护士走过去,竟有些开不了口。
  大概是她神经兮兮的模样太过引人注目,护士笑容甜甜地问她:“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到您的吗?”
  这话简直是给谢思因呢壮了胆,她走过去,酝酿半天,才小声问出口:“能不能帮我查个人,我不知道她在哪个病房。”
  护士说:“您是来探望病人的?请问病人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查。”
  “童奇奇。”她顿了顿,说:“之前听说她要做手术,不知道现在出院了没有。”
  “好的,请稍等。”护士查看住院记录,很快得到结果,“您好,501病房的童奇奇还未出院,她手术的日期推后了。”
  “推后了?”谢思因一怔。
  “是的。请问您是她的家属还是朋友?病人现在无特殊情况,如果需要探病直接过去就可以。”
  她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怔然地摇了摇头,“不,不用了。谢谢。”
  她从住院部走出来的时候问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简直就是无聊得不能再无聊。
  想起舒文丽还在等她,她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抛诸脑后,离开的时候比来之前走得还要急。
  从电梯下去,还要穿过一个大草坪才能到达刚才跟舒文丽一起的地方,谢思因边走边看手机,她出来十几分钟,舒文丽居然也没打电话来催。越是这么想越是着急,脚步不由得加快。
  突然间又顿住,她就站在过道中间,看着前方不远处拉拉扯扯的一对男女,进退维谷。
  实在是意料之外,她其实并不想偷听,脚步却不听话似的,站在那里就动不了了。
  她听到那女孩哭哭啼啼地说:“我不管,我就要见他。谁要你好心了,你走啊!”她推拒着男人,穿着白色病服的身体瘦瘦弱弱。还算稚嫩的一张脸,哭起来的时候更显柔弱。
  谢思因几乎是看到那张脸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是谁。
  传说中的童奇奇。此时正跟一个男人在哭闹。只是她一个人的哭闹,像是不在乎路人的异样眼光。
  那男人谢思因也是认得的。谢思因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这一幕,看到夏天伦的时候她想,那人会不会也在这家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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