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鸽子 第19节
“明天的事明天说。”
“有急事?”
“对。”
前往机场的高速公路已经亮起了灯,道路上那些车辆引擎的嘈杂声,此刻在十音耳畔悄悄隐去。
车厢里很静,她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好。就怕你一个晚上都泡汤,我时间上没法控制。”十音说。
“有没有危险?”梁孟冬问。
“没有的,你放心!”十音笑得爽朗,“孟冬,谢谢你!我知道你会谅解的!”
他嘱咐:“开慢点。”
“收到!”十音笑着说,“挂了。”
“哼。”
夜里梁孟冬接江岩来电,问他要不要一起喝酒,他和626队的人一会儿要去酒吧。
刚才饭桌上江岩喝了两杯,又为上次审讯室铁椅的事情质问吴狄。
吴狄心情好,说上回是多有得罪,让江岩有本事请梁先生出来,一会儿他当面谢罪就是。能发现这么个大案,梁先生的狗狗plus居功至伟,说起来还应该谢他。
梁孟冬很困惑,那人说有紧急任务去了机场,这边队里在聚会?
“他们全队聚会?”
“boss不在,十音那丫头抛下我们约会去了。今天她化了淡妆,好看死了!”江岩想想就很不满,问了他们全队,居然什么都没八卦出来,“说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是么。”
江岩身边有个女声,是那个林鹿。
“你们猜我在哪儿刷到余队了!简直不敢置信,在我男神的接机视频,我男神来南照了!”
林鹿男神多如牛毛,这说的当然不是梁孟冬。
那条短视频只匆匆带到十音一个侧影,她推着一个行李箱,和一群人一起,正出机场大门。其他粉丝肯定还以为是工作人员,但林鹿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边一圈人挤着脑袋看手机,七嘴八舌。
梁孟冬隐约听得见:
这是谁?钢琴家?有点帅哦……挺高的,就是脸太白……不够man啊,你还是粉你的梁大师吧。
我靠!这小白脸凭什么揽余队的肩!
白云上,这是人名?好特别的名字。
林鹿在嚷:我要打电话给队长,我要和男神合影!
**
机场事件闹得略微乌龙。
白云上的经纪人企图带入境的,是一根旧琴弓,镶了象牙的琴弓。
那弓毛正好需要换,小白飞俄罗斯演出,便顺便带了它去那里选最好的弓毛来装。
这弓上镶的是古老象牙,并非贸易品,有林业局专门开具的证明文件。
回国的时候,经纪人与小白从俄罗斯直飞南照市,因为日程出入,团队和小白临时乘了两个班机。证明文件在小白处,经纪人身上没带着。
小白行前千叮万嘱,强调这琴弓特别重要,经纪人语言又不是很通,与海关发生了激烈冲突。在机场派出所,经纪人一看弄巧成拙,怕海关真给罚没,急了,想起从前存过的十音联系方式,找了出来。
因为语言障碍,又怕影响白云上的声誉,之前他只敢报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大声吆喝小白的名字。
十音赶到,误会澄清,其实也无济于事。文件只要还在天上,不能证明那不是非法交易的象牙制品,琴弓依旧拿不走。
孟冬那边正式碰面已另约明晨,十音干脆陪同那经纪人等待小白。
小白与她前年偶遇,此后联络不多。前些天他来电,提过近期要来南照,没想到是为了孟冬的音乐会。
小白的经纪人是个话痨老头,和十音前年有过一面之缘,等候的间歇,同她随意吐着槽,还翻出手机视频让她看:
我家小白又不拉琴,这弓是梁的。你知道梁么,就是那个梁孟冬。
这家伙这根弓当宝贝的,弓毛三五个月一换,这次说自己有重要事情,没法去,才丢给小白。
细细那么一根旧琴弓,娇贵得要命,每次一定要换西伯利亚最好的牧马尾,毛色不能有瑕疵,必须洁白光滑……小白替他跑一趟,连日常存放环境他都有严格规定,还非得小白隔天发温湿度监控视频给他。
小白这个好脾气,对他言听计从……
十音心潮一片暖意,她现在迫切期待小白落地,好拿出文件救出琴弓。
视频里的琴弓,久违了。
谢谢你,孟冬。
**
梁孟冬在电话里,听得很清晰。他平时不刷微博,但这个日子,哪位钢琴家会来南照,他比谁都清楚。
除了那家伙还能是谁?人是他叫来的。
说起同学关系,高中到大学,梁孟冬和十音当过五年同学。
他与白云上更近些,同窗岁月逾十年;十音与白云上其实也更近些,附中的高中时代,他俩是同专业的。
引狼入室、勾肩搭背、被放了鸽子,这哪里算什么?
其实也没狼,白云上充其量算只小白兔。但余十音一个大活人,他八年来掘地三尺、鱼沉雁杳……
结果你俩一直都有联系?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孟冬:现在去体检你绝对不会满意,全部数值爆表
第17章 不眠之夜 十七
不眠之夜 十七
将近年尾的南照又回了温,冬夜的风不凛冽,还带着暖意,连花店都营业到深夜。
酒吧里,江岩在挥手:“孟冬!这边!”
626的人,大半认得梁先生,都是年轻人,说几声“得罪”,一起坐着喝酒,就不尴尬了。
吴狄亲自给他斟了一杯,为之前的怠慢道歉,梁孟冬本来话就不多,一饮而尽。再倒再尽,没半分扭捏犹豫,倒让吴狄很激赏:“梁大师很爷们。”
江岩很意外梁孟冬肯赏光,连连点头称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兄弟。”
惟独小郑直肠子,一旁呐呐说,女朋友没管好,出事了,最后一眼都不来探望,一点情分不讲的?要么就是怂。
这算是为许西岭打抱不平的。
梁孟冬看他一眼,还是一副懒怠解释的神情,他端着酒杯,像是总在想其他事。
“那个根本不是她女朋友,你让人看什么?”江岩抱不平,去捶身边人的胸,“我们孟冬就是懒得说,他哪里怂?你们别当艺术家都是小白脸,等云海回来,我让他俩过招给你们看,不定谁赢谁输。”
林鹿眼睁睁看他再捶、再捶,江医生怎么乱占便宜。
众人皆觉得江岩托大了,不提云海还好,一提,全队各自喝闷酒,吴狄又猛灌自己几杯。
他已经喝多了,忿忿说回头要好好审审十哥,抛下一队的人,跑去和个小白脸约会,到底几个意思。云队那里,打算怎么交代。
林鹿懊悔不叠,说那个人只是神似,不一定就是余队。
江岩却说不可能,他还能认错,就是那二货!
林鹿头回和梁孟冬共饮,很新奇,又是给他斟酒,又围着说话。
林鹿酒量不错,酒过三巡,她只是话变密了些。将从前队里聚餐拍的合影,展示给孟冬看。
见他目光停留在一张黑白特写,照片里的人留着利落短发,穿着迷彩服,笑容欢畅,林鹿凑去讲解:“这张有点糊,是我从云队相册里翻拍的,应该是他们转业前,在边防的时候。云队爱玩胶片机,这是他自己冲洗的,余队的眼睛最美了,是不是?可惜我手机里没云队妹妹和余队的合影,那才是双娇合璧,美翻了。”
她又叨叨给梁大师夸赞自家队长,如何重情重义英勇无敌立功无数,又如何温柔善良诙谐风趣。
总之余队在哪儿都是个传奇。
听得江岩“啧啧”称奇:“你说的这人,我怎么不认识?那货哪有那么好,她不过就是不要命,外加一根筋。”
林鹿发现,梁大师真没别人说得那么冷,嘴也并不黑,话虽极少,听得饶有兴致,偶尔还会发问。
“余队长上过警校?”
“队长是从前边防部队特招的,委培特训生,特训生都是破格招收的特殊人才,不是普通渠道来的。余队很拼,立功特别多,她的警龄,在她同级的警司里,算上转业前的年份都数短的……”林鹿聊起十音简历,忽然意识到纪律,有些不该多言,有些众所周知的事倒无所谓,“队长钢琴弹得特别好,不是一般的好您理解么,专业水准!余队和云队的合奏简直是一绝……”
吴狄早就喝吐,被蒋聪苗辉他们架走了,其他人也陆续散去。剩下的只有林鹿、江岩和梁孟冬。
江岩发现梁孟冬的这个喝法,实在是过于生猛了。看得出他很习惯这么喝,完全劝不住,似乎怎么喝也都还没过瘾。
江岩只好强烈提议玩骰子,真心话。好悠着点喝。
林鹿第一局胜,平时放得开,当面她却不好意思八卦男神:“您一直拉小提琴,难道从没想过放弃?”
江岩“切”一声,什么破问题。
梁孟冬说:“我不会做别的。”
听起来像没答,其实他算是诚恳。
人生一事不为则太长,欲为一事又太短。选都选了,怎么办?不过是勉力而为。
这大概是一种傻,把偶然当成命中注定。
不比某些人,半道跑了路,说过的话碎在空气里,假装没说过。
轮到梁孟冬胜了江岩,他问:“小学二年级冬天,我琴盒的死兔子,你放的?”
“是活的!”江岩放声大笑,“你真记仇。那回我爸不让我养,我想着你这家伙名字比较冷,人也冷,兔子跟着你可以冬眠,开春我再拿回去。后来想想不放心,当天就偷回去了!”
到了三年级,梁孟冬考入音乐学院附小;江岩小学毕业,江父从s市调任到南照市,江岩转了学。一晃十七年。
他这一认罪,被梁孟冬眼风一扫,自灌了两杯。
梁孟冬胜率很高,又到他向林鹿发问。
林鹿有点紧张,结果他问的是:“你们队,遇过最危险的任务是什么?挑不违纪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