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节
我有些焦躁,我们都不知道漂泊到了哪里,却一点儿也没有看见出去的希望,我们能出去吗?
除了师父,慧大爷和凌青奶奶三人以外,所有的长辈都和我一样的有些焦躁,但是师父常常老神在在的,什么也不说,大家也只有静默的等待。
转机发生在第五天的下午,那一天下午也是平常的在河道上航行,可是在前面的一个转角处,终于……盼来了我们期待已久的事情,风景开始重复了,无限的重复。
我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觉,毕竟这个世界就算再好,它也不是我原本的世界,我感觉自己被困在了这里无法出去,内心焦躁,但终于被我找到了一扇可以出去的大门,怎么可能不高兴?
在这样无限的重复的无聊中,每个人竟然都变得开心起来,激动的一次又一次的朝着船外张望,只有一直淡定的师父,此刻显得更加的淡定,还有吴立宇,他一开始最是焦躁,到现在却是一次都没有到甲板上去过。
和进来时一样,这样的重复大概过了几个小时,终于变了……船舱外开始出现浓浓的雾气,除了水声,然后剩下的就是莫名的静谧。
师父终于起身从船舱中走了出去,我下意识的就赶紧跟上,然后发现,我们竟然来到了之前进入鬼打湾时,那一段平静的河道。
师父立在船头,忽然开口对我说道:“承一,这里就是出口了……很神奇的一个地方,只要我们的船驶过这段河道,经过一个拐角,就能回到熟悉的地方。这里的人只能进,不能出……没想到我们还真的能出去了。”
“师父,既然没有人出去过,你怎么会知道这一切的?”我忍不住奇怪,而且敏感的发现,师父说话的声音好像刻意压低了。
“我知道,是因为林晓花。另外,承一,你灵觉如此出色,该不会感觉不到吧?这一片地方最可怕的存在就隐藏在这里,所以你说话的时候,声音稍微放小一点儿。”师父在眉眼间好像很忌讳这里隐藏着的某个可怕存在。
“林晓花?师父,你到底知道一些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竟然不知道师父还有这么一段隐藏的往事没有说。
船还在静静的行驶着,而从这里进来过的我知道,只要驶出了这片浓雾区,就可以看见一段平静的水道……顺利过去之后。
而师父见我提起林晓花,然后追问他,竟然又拿出了他的旱烟,点上了之后才说道:“林晓花是个不错的姑娘,我们在入定的岁月里,多亏有她的照顾。那是一次巧合,她进入了我们入定的地方……然后对着入定的我说了许多话,大概就是她和神的那些恩怨,我都听见了,我从入定的状态中醒来,然后就和这个姑娘联系上了……很多事,以后再详细的说吧。总之,这个地方不可以出入,只有一个例外,就是神偶尔会出入这个入口处,这些神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林晓花,有些忌讳是林晓花告诉我的。”
“那在这里有什么忌讳?”我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追问了师父一句。
我没有想到师父和林晓花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可是现在想起这个特别的女孩子,心中的伤感还是很重,所以只能选择绝口不提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忌讳,总结起来就只是一句话,这里这个存在没人知道是什么,因为它出现就必杀死所有见过它的……但是它好像很平和,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的出现……所以,一切都不要惊扰它为好。至于怎么才会惊扰到它,这个没有太过固定的说法,可是我想安静的过去就好,说话的声音也不要太大。”师父没有再说下去了,他的神情隐隐出现了一些忧虑,至于他是在忧虑什么,我并不知道。
很快,船就行驶到了浓雾区的边缘,在这里雾气终于渐渐的变淡了一些,但是视线所能看到的还是有限。
我和师父立在船头,我下意识就感觉到了内心有一种强烈的不安,而师父的脸色也越发的严肃。
“哦?竟然还有那么一个不是人的家伙等在前面?他是怎么做到的?不太可能啊。”在我感觉到内心的不安以后,我心底那沉寂已久的道童子忽然发出了一声疑问。
可是,当我想追问的时候,船就已经驶出了浓雾区,我感觉体内属于道童子的意志被压制了下去,在那一刻我仿佛看见无数的碎片在我灵魂深处涌出,然后行成了一道新的薄膜覆盖在了某一种力量之上。
道童子再一次的被轮回的障壁封印住了?师父那一番关于心灵力量的话又响彻在我耳边,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而这一次薄膜再也不是当初那一层轮回的障壁。
我来不及出思考自己太多的问题,因为这艘不大的血船驶出这一片区域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内心的不安来自那里。
在我眼前出现了一艘金碧辉煌的大船,当初的那一条迎亲之船。
我还没有来得及去观察什么,就听见一连串鼓掌的声音,接着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陈承一,你总是不会让我失望的,把你这个变数放入鬼打湾,就会产生让我惊喜的结果。”
“杨晟,我很想问你,你还记得你当初说话是什么声音吗?”我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原来,来接我们的人就是他。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交锋
“我当初说话是什么声音,那有什么好重要的?姜爷,你手中那块天纹之石拿出来吧,你知道我要什么的。”对于我的问题,杨晟根本就不在乎,而是盯着我师父,慢慢的说出了这句话。
看来一直提当初,当初的根本只是我,随着我和杨晟的渐行渐远,他恐怕早已经忘记了当初。
而整件事情我隐约也有一些串联起来了,杨晟放出大表哥给肖承乾的事情,或者根本就是一个阴谋,而这其中是不是有吴天的配合?如果有吴天的配合,那吴天为什么要杀我?至于师父拿着天纹之石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师父又知道一些什么吗?
我在疑惑中抬头,看见的正是杨晟立在船头的身影,同样的是带着面罩,穿着一件包裹的严实的风衣,两手搭在船舷上,带着手套。
而和杨晟同站的竟然是吴天……他……
至于在他们身后自然是吴天和杨晟的人,我又看见了那熟悉的十人,还有所谓的四大邪派的顶尖年轻一代。
让我心惊肉跳的是,我没有看见肖承乾。
我有很多话想和师父他们说,我开始懊恼,为什么之前那么多时间,我都不提起一点儿经历,好像是怕打破这种默认成俗的,他们不问,我也不说,我不问,他们也不说的尴尬。
但现在想说,显然是不合适了。
我在心中默默的计算着战斗力,发现两方对峙的话,我们必输无疑。
我的手在微微的颤抖,难道大团圆就只是‘梦想’?我自觉和杨晟已经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我们要要做的事,恰恰就是他最大的阻碍,我想不出他有什么放过我们的理由?
不过,和我稍许有些担忧的表现比起来,师父却是异常的自在。
还是那一杆熟悉的旱烟,他不紧不慢的装上了最后剩下的烟叶子,慢慢的点上了,转头把旱烟递给慧大爷,说道:“要不要来一口?”
“额不要,有本事给额弄几个鸡蛋来,好些日子都没吃咧,嘴里淡出个鸟来。”慧大爷对师父的旱烟一点儿都不领情。
师父似笑非笑的抽了一口旱烟,很是享受的闭上眼睛,然后才说道:“你不识货我不怪你,我这烟叶子不是特殊的渠道,可是买不到的。你说你没吃鸡蛋,嘴里淡出个鸟来,你倒是吐一只鸟出来看看啊?”
“额说你个死牛鼻子,你没事儿找额麻烦干啥咧?你是要单挑?”慧大爷总是经不起师父的两句挑拨,单挑这个词儿又从他的口中蹦了出来。
“傻的,没看抽旱烟呢?”师父斜睨了慧大爷一眼。
完了,我知道又是一场‘惨烈’的单挑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了,我下意识的叹息了一声,如果说师祖是光棍精神,那么师父则是把光棍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越是这种沉闷紧张的对峙,他越是要扯淡,而慧大爷有时二愣二愣的,硬是搞不清楚状况的被师父拖入局。
而在这个时候,肖老八又一次的站了出来,看他那深深忧虑的样子,估计又是要劝架了。
整艘船上,只有吴立宇和我是一样的表情,他好像不敢往船上看,眉头微皱,那种复杂却是担忧焦躁的情绪怎么也掩饰不住。
“咳,姜爷,你不必故意这个样子吧?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内心极其有谱的人,何必又做出一副玩世不恭,万事迷糊的样子来哄骗大家呢?”杨晟或许是不想啰嗦,开口打破了这一出我师父故意的闹剧。
这个时候,慧大爷也不和我师父闹了,转头看了一眼杨晟,说道:“额说谁呢?我只记得以前有个老实敦厚的杨晟,没想到是瞎了眼咧。”
慧大爷就是这样的直肠子,不过,师父却是在慧大爷身前摆了摆手,冷静地说道:“我内心有谱,和我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一件事,面对我的人生,那是我的事儿。我这人没有什么大的追求,想做就做,对得起良心和底线的基础上,快乐就好,和老慧插科打诨是我喜欢的事儿,为什么不做?”
“姜爷,你那口才还是一样的厉害啊。”杨晟的声音嘶哑,却开始装模作样的鼓起掌来,掌声清脆的回荡在两条船之间。
“不敢不敢,做内心想做,说内心想说而已。倒是你,不必装模作样的叫我一声姜爷,你还有叫我姜爷时的那份心,你还是叫我姜爷时的那个你吗?你是在自我否定,还是在自我打脸?当然,我也不否定你就真的是真心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让路,别挡着吧。”我师父说到最后语气严厉了起来,旱烟升腾的烟雾迷蒙了他的脸,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呵呵……呵呵……”面对我师父的话,杨晟干笑了几声,然后忽然语气就严厉了起来:“既然你要撕破脸,我也不用叫什么姜爷了。姜立淳,我今天来了,就是解决一切隐患的,而那块天纹之石,你交不交出来也都无所谓,你以为我拿不到吗?”
杨晟的话语里明显有了几分威胁的意思,就像他说的,既然撕破脸了,大家也不必虚伪了。
“本来就已经撕破脸了,从你搭着直升飞机离开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还有脸面的存在吗?只是我徒弟傻,为你伤心难过很多年,不过不值得的人和事的确也是没必要。天纹之石已经废了,我相信你要的也不是它,是这里面的昆仑之魂吧?”说话间,师父从随身的黄布包里拿出了那块天纹之石,随着的抛玩着,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杨晟却显得有些激动,忍不住朝前前倾了一下身子,明显,师父说中了他的心事,而看见天纹之石的同时,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其实,我看着杨晟,忽然有点可怜他,当初他只是想完成他老师毕生研究的愿望,走到现在这一步,可能事情也出乎他的意料了吧?他就像是被自己的执念,和自己选择的命运这两双手不停的推着走。
偶尔,他会不会也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想要回头呢?
可是,很多人都是一种不能付出代价的生物,付出了,就想要得到回报……就像爱情里付出越多的人,越是松不开手!有时,可能已经不是爱了,不甘心的只是自己的付出。
这个道理可以放在很多事情之上,如果看不透,就算有些事情想回头也会自我否定。
壮士断腕,为什么那么惨烈?就是一种舍弃自己的付出,这是巨大的心理难关,看透的能有几个?付出时无悔,只是因为想要付出。放开时无怨,只是因为了放开的时候。
所以,我望着有些激动的杨晟沉吟了,我想他也一定有个艰难的心理过程,否则不会用几次救我来彻底的清算我们的感情。
我很想说声晟哥,回头吧,可是我却知道,说了也只会徒增伤感,毁灭我心里其实深埋的那最后一丝情谊。
在我的念头百转千回的时候,杨晟已经恢复了正常,面对师父拿出来的天纹之石,只是贪婪的看了几眼,最终才说道:“姜立淳,我其实很好奇,你是怎么破解了命牌,拿回了你们被禁锢在内村的魂魄的?如果不是如此,我今天还真的不用动手,就算情谊已经不在,咱们毕竟还是熟人熟事儿的,打起来到底难看了一些。”
说完的时候,杨晟在弄着自己的手套,仿佛在检查是不是没有戴好,他的语气有些轻佻,可是一直沉默的站在他身后的人,气场却不一样了,一股压抑的战意开始弥漫在整艘船上,看样子,局势是一触即发!
可是,这种那么严肃的战意,却被师父的一声嗤笑给打断了,他摇着头说道:“杨晟,你既然知道我能破命牌,我身为道士,对灵魂也有深刻的研究,那就好办事儿了。天纹之石给你又何妨,你敢拿吗?”
说到最后,师父的语气忽然变得平静却严肃了起来,这时候,言语上的交锋已经到了临界点。
不过,杨晟已经没有最初的激动,他只是看着师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难道会怕?在圣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的徒子徒孙都还在呆着,现在是好吃好喝,之后我却不能保证了。”
“祖上,你难道就真的那么忍心,这样对待我们?”也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吴立宇忽然激动的开口了。
他叫祖上,自然就是吴天!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斗胆一问
我能听出来吴立宇的声音带着颤抖,也是饱含了某种不能言说的感情,还带着一丝卑微的希望。
可是吴天就好像事不关已一般的,微微半合着眼睛,根本就没有看吴立宇一眼。
倒是杨晟转头看了吴天一眼,吴天感觉到了杨晟的目光,说道:“我等道家之人讲究缘分,既然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都说明你是对的。那从今往后,自然可以一同谋事。”
没有理会吴立宇,吴天倒是给杨晟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我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肯定杨晟是找过吴天合作的,但是吴天自诩道家之人,昆仑真传,自然是要信什么缘分的。
当日,他是真的想杀我,可惜机缘巧合之下被我逃脱。
他见证了杨晟的说法,相信了我就是那个变数,所以从今往后就选择了与杨晟合作。
至于合作什么,目的是什么,我却是猜想不出来了。
能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想到这些,我觉得自己已经不错了,毕竟杨晟说起关于我师兄妹的消息时,我的心已经乱了。
在那个时候,我觉得就像一条待宰的鱼一般,就连反抗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只因为心有牵挂,又如何做到义无反顾的去拼命?我只能说,杨晟这一招太狠,而当时的我们又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在这种混乱的思绪之中,我下意识的看了师父一眼,师父依旧叼着旱烟,升腾的烟雾中,我第一次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但又平静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杨晟的任何话,却是朝着吴立宇走了过去,一把拉起半伏在船舷上的吴立宇,开口说道:“你难道还没有死心?还嫌不够失望?你还是好好的站着吧,站直了!至少这样不会太难看。”
吴立宇朝着师父有些颓然的一笑,说道:“最想不通的自然是我,就如你师父是你的梦想,我们那个曾经辉煌的祖上又何尝不是我的梦想?我的家人,师兄妹看来是已经想通了,而我可能是执念太过深重。”
“既然你也知道是执念,那就试着放下,我不催你。但我也陪着你。”师父的话说的轻轻的,就像安抚一般拍了几下吴立宇的背。
吴立宇冲着我师父感激的一笑,沉默了好几秒,也只是说出了一句话:“老姜……”
“你叫我姜立淳好了,你这样叫我,我会觉得加点儿葱蒜之类的,就可以炒一盘菜了。”师父调侃的说了一句,然后笑了,随手磕了一下手中的旱烟锅,然后扶起了吴立宇。
吴立宇跟着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默默的进了船舱,他没回头,只是说道:“如果真的要打架,就算我一份儿吧。”
他可能是现在还没有彻底面对的勇气,但已经表明了立场。
但是师父却收起了旱烟杆儿,说道:“你放心吧,打不起来的。”
吴立宇却是摆摆手,没有说话。
我好像很分明的知道,吴立宇是想说就算如今打不起,以后呢?就能避免吗?我的立场已明,你随意折腾去吧。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洞悉吴立宇的想法,我想我也是不在意这个的,甚至我连原因都没有的略过了这个想法,只是佩服师父身上有一种安慰人心的淡淡温暖以及安稳人心的力量感。
师父是不知道我此时的想法,和作为一个弟子对他的崇拜,他只是看着杨晟说道:“不错,你找准了我们在意的点,可同样的,杨晟,我也找准了你在意的点,既然咱们都投鼠忌器,是不是可以谈一下条件?”
“你觉得我们的条件对等?再说,吴天前辈就在这里,你的什么手段你觉得他不能破解?”杨晟的话很强势,可如果真的强势,我想他也不用和我师父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