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这些杀手是专门杀他们的。她与他们交手,没有任何胜算,更何况此刻她还未完全适应身体的,以前的武功根本不知道能发挥到多少。
  想要取胜,难上加难……更何况还带着两个不会武功的拖油瓶!
  秦落衣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发白的手指捏紧了早已被掌心偎热的缰绳,脸色肃然而宁静。
  “玲儿,马车速度太慢。带着秦晓君上马!向西,往官道走!往人多的地方跑!这个药你拿在手里,如果有人追来,找他眼里撒去!”
  这辆马车有两匹马,玲儿和秦晓君上了其中一匹马后,原以为和秦落衣一起走,却见她用簪子砍断了缰绳,重重地拍了一下马屁股。
  “小……”玲儿还未来得及惊呼,马儿一声嘶鸣,撒开腿子跑远了。
  玲儿根本不会骑马,慌乱之中,想要控制缰绳掉头回去,却被秦落衣冷冷呵斥:“玲儿,你要保护好晓君!这是本小姐的命令!”
  她的手一颤,拽着秦晓君的手心满是汗水,见了见早已晕厥、浑身滚烫的秦晓君,又望了望秦落衣冰冷的目光。她知道,若是她回头,他们都得死。
  她只能惨白着脸一手紧握着缰绳,一手紧紧地握着秦晓君的手,咬了咬牙,颤着唇地喊道:“小姐,奴婢一定尽快找人来救你!奴婢一定会拼死保护五少爷!”
  她此刻十分后悔,刚才不该怀疑自己的小姐。小姐还是那么善良,为了自己的弟弟和她这个丫鬟,竟然以命拼搏。若不是小姐本人,早就甩开他们,自己逃亡了……
  望着玲儿远去,秦落衣沉下眸,骑着另外一匹马朝着相反方向奔去,暗自思咐:
  连续想除掉她的只有慕容氏母女,秦晓君只是不幸被她连累了,变成了共同解决的一部分。毕竟她们已经对他下慢性至死的毒药,不必再多次一举派杀手杀他。所以这些人的目标只有她!引开他们,秦晓君和玲儿就安全了!
  不出秦落衣所料,五名黑衣人,只有一名跟去了秦晓君,其余四名则在秦落衣身后穷追不舍。毕竟,他们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刺杀秦落衣!
  树丛里,秦落衣骑着马快速地飞奔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刮过,额头因为紧张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近了,越来越近了……怎么办……
  黑衣人见越来越近,开始瞄准她放箭。阵阵破风声响彻,秦落衣突生警兆,立刻弯下身子,双手死死地攀住马鞍,紧紧地贴在马背上。紧握的缰绳勒得她双手冒血,硬生生地躲过了几道冷箭。还未稳住身体,一枚冷箭从她颈后擦过,带起一串血珠。
  被躲开了几道冷箭,黑衣人见射不中秦落衣,立刻将弓箭对准了秦落衣的马。马被连续射中多箭,嘶鸣一声倒在了地上。秦落衣猛地被甩倒在地,脑袋被石子磕破,哗啦啦地流着粘稠腥气的血液。配合着她原本就不怎么美丽的容颜,此刻,更是惨得不忍直视。
  秦落衣心里开始骂爹骂娘了,她的脸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在黑衣人赶来的瞬间,秦落衣就地一滚,避开了对方马匹落下的四蹄。她握着手里的簪子,脚尖在地面一点,冰冷的簪子划破了马匹的四蹄。
  马匹痛苦嘶鸣,倒地而亡。一瞬间,杀手的列队大乱。
  秦落衣趁机凭着自己娇小的身子,浅绿色的裙装闪进了密密的树丛里。她纤细的身体如同灵狐一般,一眨眼不见了身影。
  黑衣人见状,立刻下了马,分散开来。他们用剑乱挥着,四处寻觅着秦落衣的下落和血迹。只是触目所及之处,除了错综复杂的树木杂草,根本没有半点人影!
  忽然,身后一阵轻响,一名黑衣人立刻警惕地转身,锐利的眼眸密切注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小心翼翼地迈步着。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出声音的明明是前方,但他的脖颈一痛。
  他惊讶地回头,甚至还来不及痛呼,一道银光闪过,漫天血雾飞溅。
  黑衣人瞪大着眼睛,紧捂着被割断了喉咙的脖颈,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满眼震惊和难以置信。而他的身后站着的则是目光冷冽如冰、满手是血的秦落衣。
  这边重物落地的声音引发了不远处其他三名黑衣人的注意。
  “老三,怎么了?老三!”
  身为秦家少主,秦落衣被迫学习除了医毒以外的格斗功夫等等。魂穿后,她除了练习瑜伽,也在得知慕容母女的杀心后,悄悄训练自己。但时间太仓促,这具身体动作缓慢,杀个人都要谨慎再谨慎,所以她刚才在簪子上下了毒。
  现在,她无法一对四,那就逐一击破!让他们魂归西天!
  这样一想,秦落衣一手紧握簪子,一手狠狠地握紧手中的毒粉。在第二人赶来时,抓起毒粉朝他眼睛撒去,随后挥动起锋利的簪子,朝他的脖颈划去。她的目光清冷,平静无波。对于杀人来说,她似乎完全没有产生任何情绪的波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定诛之!这是她的做人原则!而如今,慕容氏已经越过了她的底线!
  可秦落衣高兴得太早。他们是专业的杀手,经历过比秦落衣更多出生入死的场景和杀人的经验。更何况秦落衣这具迟缓僵硬的大小姐身体……
  见秦落衣撒来毒粉后,黑衣人迅速闭气,另一人则从秦落衣身后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长剑,狠狠向秦落衣刺了过来。
  秦落衣急急避过,持着簪子抵挡了一剑。但她没有内力,根本无法跟杀手硬碰硬,簪子很快就被对方的内力击飞,她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黑衣人招招狠毒,各种要置秦落衣于死地。
  秦落衣手中无保命的武器,只有毒粉。黑衣人有些忌惮秦落衣的毒粉,因为刚才中招的同伴虽然服了解毒丸,竟然还是迅速的中毒而亡。可见这是见血封喉的厉毒!
  右手臂划破了一道血口子,血珠滴答地滚落。秦落衣见毒粉越来越少,一咬牙,连忙闪进了草丛里。
  这具身子开始疲惫了起来,秦落衣知道自己硬撑不了不多,连忙咬牙朝前跑着。至少跑得远点,他们折返回去,就追不上秦晓君和玲儿。
  秦落衣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眼睛渐渐开始花了起来。前方的树荫下似乎坐着一名男子。
  她眯起了眼睛,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前方确实坐着一名男子,男子身着玄色衣裳,满头青丝轻舞飞扬,看不清容貌和神情。但那气度华然天成。
  他背靠着槐树,修长的身子盘腿而坐。茂密的树叶绿如翡翠,开满了一簇簇洁白如玉的串串小花,在浓密茂盛的枝叶映衬下十分美丽,弥漫着淡淡的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
  而那名玄衣男子,就这样闭目浅眠,神情安详而又优雅。
  但在秦落衣跑来的瞬间,他的眼睛猛然睁开,黑曜石般的凤眼如深邃的沉渊,染着些许猩红之色,闪烁着浓浓的戒备与杀气,似乎刚才的安详宁静全是秦落衣的错觉!
  瞧见秦落衣靠近,他握着剑的白皙手指紧绷了起来,凝聚着七、八层内力,如一只正欲攻击的猛虎。
  莫非这是慕容氏派出的第二波杀手?!这绝对是高手!
  秦落衣被两边夹击,暗沉的眼眸冷光闪烁,思索着对策。
  难道,今日自己真的要在此命丧黄泉?!
  她不甘心!很不甘心!
  就在秦落衣和玄衣男子互相僵持的时候,两名黑衣人紧追不舍地追来。在瞧见树荫下握着剑的玄衣男子时,一人威胁道:“兄台,这是我们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否则……”
  秦落衣一听,立马知道这位玄衣男子和他们不是一伙的,目光闪了闪,朝男子求救道:“这位公子,我是相府的大小姐秦落衣。你若是救了我,我必会让爹爹重重酬谢你!”
  男子听到了秦落衣所说,半眯着凤眼似乎仔细辨认着她的身份,血色之光在眼中幽幽的转着,看得秦落衣的心揪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在被这道冰冷的视线一刀刀解剖一般。
  这也不能怪他怀疑,因为现在的秦落衣太过狼狈,披头撒发满头野草,额头哗啦啦地流着血,染红了半张脸。今日穿着的浅绿长裙更是破的到处都是洞。看上去活像个女鬼,哪有半分相府大小姐的模样。
  秦落衣知道自己此刻血污满面,肯定特别丑,所以才没有说什么以身相许,估计把人吓都吓走了。但她父亲秦云鹤是当朝丞相,重金还是官位,只要他一句话,都能得到。她不信没人会不动心。
  微沉的眼睑掩去了眸底的深沉,玄衣男子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好像完全没有被说动。秦落衣见之,只觉得自己心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生生地掐断了。
  但她没有怨,因为自己没有理由让人家舍命去救。她只恨自己太弱,弱得可悲。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有点眼色!知道我们天容阁的人不好惹。”说着,上前要解决秦落衣。可他刚跨出一步,一道剑气朝他劈面而来,速度快到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那人的身子已然倒地。而另外一名杀手,也在同一时间被人割破了脖颈,一命呜呼。
  秦落衣呆呆地望着站在尸体旁的玄衣男子,眼睛夸张地眨了眨。这人究竟是什么速度,究竟有多强的武功,竟然一眨眼闪到了她面前,一口气解决了两人!
  此刻,玄衣男子离得她很近,原本扑面的青丝被清风吹起,露出一张白玉雕琢般的容颜。冷峻的面容苍白而没有一丝神情,但丝毫无损于他的俊美。他穿着一身玄衣华袍,一角绣着精致的暗花。黑曜石般的眼瞳深不见底,清冽如冰,眉宇间凝着一团戾气。
  他就这样御风而站,手持利剑,带着一股傲然强势的姿态,宛若天神降临。
  秦落衣回过神来,连忙靠近一步,福了福身,面带微笑道:“多谢公子相……”
  她的“救”字还未出口,一道凌厉的剑气擦着脸颊而过,白皙的容颜瞬间划破了一道轻浅的血口,滴滴答答地流淌着鲜血。
  ☆、第24章 救与不救
  一缕未来得能躲开的青丝被剑气斩断,轻轻飘落在地。若不是秦落衣福了福身,那剑气砍得就不是她的脸颊而是脖颈!恐怕此刻,她就如地上的黑衣人一般身首异处了!
  强烈的刺痛令秦落衣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她捂着受伤的脸,怒目地望着手握长剑的男子。
  “你这人怎么……”
  四目相对,男子的目光冷冽似血,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手中的长剑滴答着血迹,在地上晕染出一朵朵血梅。
  他就站在一片血泊中,殷红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秦落衣,狠狠地绞杀着。
  秦落衣的怒斥不由噎在了喉咙里。
  此人是敌非友!危险!
  她瞬间警惕了起来,连续后退了数步,并握紧着手中的毒粉。眼前之人若是再攻击她,她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
  然而当她后退几步后,玄衣男子凛冽的杀气稍稍褪去。目光沉沉而无神,看不清任何情绪。他撕扯掉了黑衣人身上的一块布,皱了皱眉,轻轻地擦拭着他手中不断滴血的墨剑,似乎很是宝贝。
  秦落衣见他对自己充耳未闻,快步后退向后逃着,眼睛则一眨不眨地观察着男子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会突袭自己。
  退到了秦落衣自认为的安全区域,她转身开始跑了起来,然而身后却传来了一道重重的咳嗽声。咳声凄厉,似乎病得不轻。竟令她鬼使神差地停住了步伐。
  “咳咳咳!”男子重重地咳嗽着,苍白的唇瓣泛出了几滴血色。俊美的脸容因剧烈的咳嗽惨白如纸,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滚落。抚着胸口的右手因极度的难受紧握成拳,似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身上正好带了点药,秦落衣想了想,小跑了过去。然而还未走近,又是一道银光闪来。
  秦落衣慌乱地避开后,见男子望着自己,血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浓浓的戒备与警惕,一手则紧紧地握着自己手中的银剑,一副对敌的状态。
  她丝毫都不怀疑,若她敢上前一步,那男子会毫不犹豫的一剑劈死他。
  这样一想,秦落衣怒道:“我好心给你送药,你还砍我!”她将药瓶丢了过去,口气不善说,“刚才你救了我,现在我把人情还了。这是止咳药,你吃点就不那么痛了。咱们两不相欠!以后可别来相府敲诈我!”
  男子对秦落衣丢过来的药完全忽略,他转身朝着刚才依靠的树杆走去,挺拔的身躯轻轻颤抖,大滴冷汗弥漫而下。他死死地咬着唇,青丝包裹的墨眸闪烁着浓浓的痛苦之色,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但在看见身前的槐树时,他凌厉的目光又柔了几分。
  怪人!
  秦落衣见了,不开心地撇了撇嘴,扭头就走。她不想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她已经报过恩了,是他自己不领情!疼死他活该!
  男子缓慢地走着,胸口的衣服被右手揪成一团,俊美苍白的面容痛的有些扭曲,嘴唇难受得紧抿着。
  在快走到槐树时,他身子一个踉跄,“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随后扑街倒地。
  秦落衣愣了愣,扭头望着扑街挺尸的某人。他倒在泥地上,头发散落身旁。一动不动僵硬的样子,像是晕死了过去。
  “喂!”秦落衣折返回来,拿着一根树枝远远地戳着男子的身体,试探性地问道,“你没事吧?”
  男子猛地抬头,满是泥尘的脑袋布满着浓浓的戒备与杀气,手一抬竟然还想拿剑。秦落衣猛地一个激灵,迅速抢过了掉在地上的墨剑。
  她眉一挑,把玩着手里的剑,笑得一脸恶意:“现在,看你怎么砍我!”
  男子杀气更浓,凝聚着混厚内力的右手迅速朝秦落衣胸口挥去。
  但他毕竟摔在地上,气息混乱粗重,单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却因为疼得完全爬不起来,全身轻颤地不停咳嗽。那痛苦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这一刻,秦落衣才不怕他呢。远远跳开后,从他背后绕了过去,迅速伸手扣住了他的右手腕,低声道:“你的脉象好奇怪,似乎身受重伤,不会走火入魔了吧。”
  下一刻,她的声音就说不出了。男子的左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脖颈,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脚还顶在了她的双腿间。近距离下,他精致的面容一览无遗,暗沉血光的眼眸宛如深邃的沉渊,毫无焦距。整张脸惨白惨白的带着浓浓的病态,唯有染血的红唇,红得妖艳。
  阳光绿荫下,一男一女上下交叠式的姿势很令人浮想联翩,如果忽略掐着脖颈的手和满身泥尘的狼狈。
  秦落衣哪是任人宰割的主,被掐得几乎窒息,她困难地抬起左手,用了十足的力朝着男子后劲劈去。结果还没劈到对方,他已经先一步松开了手,脑袋扑通一声朝着她的脑袋撞了去。
  秦落衣被撞得头晕眼花,受伤的脑袋疼得眼泪都快逼出来了。而那罪魁祸首却伏在她的颈间昏迷了过去,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如重石一般趴在了她的身上。
  秦落衣快气疯了!她气恼地将他推开,站起身拍了拍满身泥尘,恶意满满地踹了他两脚。
  竟然吃老娘豆腐!竟然掐老娘!竟然划破老娘貌美如花的脸!
  男子被踹的纹丝不动,嘴角溢出了两口鲜血,显然真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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