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毒 第112节
如此这般,徐书烟便带上了不久前秦广王阎王爷给的官牌,把孽镜台这边的事儿停了,跟在浩浩荡荡的各位鬼差队伍后头,往酆都鬼城方向走去。
等他们这些比较排不上号的官职人员终于进了酆都鬼城,找到了自己能呆的地方,那边距离鬼帝一脚踏入鬼城已经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了。
高高的殿堂之上。
容阔一身玄色描金帝服,姿态慵懒地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扫视着殿下各部、各官职鬼差。
眼前的珠帘伴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徐书烟站的远,看不清他的脸,只能远远看见珠帘下露出一张无甚弧度的薄唇唇瓣,还有侧面弧度完美的下颚。
在他身边,躬身立着位司理职位的鬼将。
“容阔君近日离开地府……”
“处理一些个人事务,”男人声音懒洋洋地,“怎么,我怎么不记得我就同那些十恶不赦的小鬼似的,永远拘在地府了?”
那鬼将闻言,立刻禁声。
徐书烟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是想了半天又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正儿八经地算,地府一日,凡间三年,容阔走了这许多日,堆积的事儿还真不少,比如和徐书烟同一批调度的官员便堆积了不少——
徐书烟跟在那些拿着官牌的新调任、等着容阔点头确认的官职人员队伍后头,低着头也不敢多看,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慢慢往前挪动,心里琢磨介于他是地府唯一的大活人……
若是一会儿鬼帝问起他来龙去脉他该怎么说?
——这活儿太压抑赵长灯不想干了?
徐书烟正独个儿琢磨得挺认真,不知不觉便到了队伍的最前头,按着那掌事儿鬼将的指挥将手里的官牌递出去。
刚伸出手,便感觉到从上方那双清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目光没有多少温度,但是能感觉到停留在他身上了好一会儿。
徐书烟有些犯嘀咕。
想要抬头看这位顶头上司什么意思呢又不敢抬头,只是将手里的官牌往前递了递——
过了很久。
他只看见眼皮子底下,有一只苍白的过分的修长手伸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官牌。
原本只是无心一瞥。
然而这时候,只见那容阔伸出来的指尖之上忽然有一道如线金色光芒亮起,那线长长松松挂在男人指尖,金线一路绵延伸张,另外一端,则消失在了徐书烟手中的官牌之下。
徐书烟“……”了下,忘记了好奇心害死猫这件事,条件反射地低头顺手翻了翻那官牌,只见官牌之下,金线另外一端,牢牢地缠在了他的指尖上。
那粗鲁的缠绕方式,一看就是几日前他自己亲自为之。
徐书烟:“?”
发生了什么.jpg。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在这完看着好像有点突兀哈,但是是我之前想过的结局就是到容阔恢复身份为止
还有番外的,保证把后续讲完2333
第112章 浮云散番外
徐书烟当场石化得有点儿难以控制。
以至于周围的人有点儿困惑这新来的是怎么回事,连眼神对视都没有就屈服在容阔的威压之下了吗?这是什么原理?
然而容阔没说什么的情况下,剩下的人都是“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关心,生怕多了一个眼神脑袋就被他们的鬼帝把脑袋给拧下来。
而对于徐书烟的震惊,容阔本人倒是反应不大。
只是那遮在珠帘后,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男人发出一声低声嗤笑:“怎么,看见什么了?”
嗓音低沉而磁性,就像是动物伸出爪子在心尖尖上挠了一下。
徐书烟被他这么一笑除了腿软背脊也有些发紧,面无表情地把那官牌往回一盖,开口说话时声音冷静:“下官本是女娲神器墨子线传人,因机缘巧合与不灭灯传人赵长灯互换职守十年,换了眼睛后,下官眼睛便不太好使……”
所以,什么也没看见。
求求您,别问。
问就是已瞎勿念。
徐书烟话语刚落,面前那位大人又陷入短暂沉默,良久,薄唇勾起,似玩味般重读了一遍:“机缘巧合。”
徐书烟:“……”
不是和您的机,也不是和您的缘,显然不是和您的巧,当然也不是和您的合。
徐书烟默了下,总觉得这么装死下去自己晚上搞不好也会失眠,于是大脑来得及正常运转之前,他出于冲动叫了一个名字:“顾容?”
容阔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子:“嗯?”
徐书烟:“……”
妈的。
救命。
……
讲一个笑话,一觉醒来,我那要死不活的前夫成了酆都鬼帝。
徐书烟办妥了阴间的事,马不停蹄地就赶回阳间,一路上脑子转啊转,终于在一脚踏入医院门槛的时候,想起了一个差点被他忽略的细节:那天赵长灯看见顾容的时候,明显是迟疑了一下的。
这么一琢磨,徐书烟整个人都不太好。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手劲儿也有些大。
彼时赵长灯正站在病床边弯腰看那盏不灭灯,听见动静被吓了一跳,挑了挑眉直起腰,眉目淡然地指责来人:“开门时候动静不知道小点儿,吓死你这情人怎么办?”
“我能把他吓死?”徐书烟站在门边笑了笑,“酆都都被他踩在脚下,谁能要了酆都鬼帝的命?”
“……”赵长灯反应不是很大,“真是他?”
徐书烟冷笑一声。
赵长灯“哦”了声:“我就说怎么长得那么像。”
徐书烟:“你没说!”
赵长灯:“心里说的。”
徐书烟:“……”
徐书烟意识到这对话宛如智障,所以他闭上了嘴。
走到病床边弯腰看了看顾容,这不灭灯当真厉害,他走之前男人还是面色苍白如纸的样子,这会儿就气色红润,宛如熟睡,好像甚至脸都变得圆润了些。
黑发年轻人的目光一路往下,目光扫过男人修长的颈脖,内心有了一个作死的想法。
“我劝你不要,”赵长灯冷冷清清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大家死后都要去地府,来世做牛做马还是做推牛粪的屎壳郎,不过是酆都鬼帝眨巴下眼的事情。”
徐书烟伸手轻佻地摸了摸男人的脸──
大概顾容和容阔是长得一模一样的。
但是对顾容,他一点儿也不怕。
“一日夫妻百日恩呢,”徐书烟轻笑了声,“酆都鬼帝在阳间的配偶来世成了屎壳郎他面上有光还是怎么着?”
“前,”赵长灯说,“配偶。”
“赵长灯,地府的人知道你把酆都鬼帝的配偶,四舍五入酆都鬼后,骗去给你看孽镜台了吗?””
“酆都鬼后是什么东西?徐书烟,你脸皮可真厚。”赵长灯真诚地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容阔不仅是酆都鬼帝,还是九重天上的战神,《仙班姻缘册》他有正儿八经的仙侣,且他司战率领天兵大败烛九阴时,你祖先还──”
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目光一闪,忽然就上下打量了一圈徐书烟。
徐书烟:“?”
赵长灯:“容阔的那个仙侣名叫红鸾,在天上专司姻缘。”
徐书烟:“我晓得啊?”
赵长灯停顿了下:“恰巧,我前不久听说过这位专司姻缘的红鸾仙君。”
徐书烟:“怎么啦?”
赵长灯:“听说他终日不思进取,千百年修为毫无长进,还喜欢折腾邪魔外道──不久前因为授受玉兔精的供银企图替他和一名仙娥拉郎配被揭发,天君震怒,将其强行塞下凡间历练渡劫以示惩戒……”
徐书烟:“然后呢?”
赵长灯:“红鸾下凡之后,酆都城的鬼帝也跟着前后脚离开了。”
哟?
这放置了千万年的仙侣,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不闻不问,这会儿红鸾被扔到凡间,这容阔反而跟着殉情了?
谁信呐?
徐书烟下意识看了眼顾容,不得不说有点儿吃醋……来不及发作,又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赵长灯那阴阳怪气的话里的重点,他站直了挪到镜子前,从那模模糊糊的重影里左看看右看看。
“你觉得我像神仙吗?”徐书烟头也不回地问。
“贪财的样子是挺像的。”赵长灯真诚地说。
徐书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就算我真的是红鸾仙君转世,我这儿听说的版本,红鸾也没怎么招惹容阔,他为什么要追下来,然后把我的腿打断呢?”
“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你做神仙不好好做,来了凡间,也不肯好好做人。”赵长灯说。
徐书烟怒了:“你骂谁呢!”
赵长灯:“孽镜台上你就没看一眼那个镜子么?”
“看了啊,”徐书烟笑了笑,“都是自己干的事,自己心里还没点儿数么,我都不知道那些孤魂野鬼在那镜子前鬼哭狼嚎个什么劲儿!”
赵长灯闻言,难得露出一丝丝诧异的表情──结果看眼前黑发年轻人笑得一脸坦然,没有丝毫虚假,意识到这人恶得明明白白……
若他就是红鸾。
那果真和容阔天造地设的一对。
恶到了一堆去。
徐书烟下巴点了点顾容:“他什么时候能醒啊?”